夜色像一张巨大的、湿冷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座繁华的都市。苏浅独自坐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尽管窗外万家灯火,尽管楼下有陈默安排的警员值守,她依然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黑暗中,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从周淮失踪后,她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乱,更是在警方介入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存在的危险。一开始,这种感觉是模糊的,是周淮离奇消失带来的心理阴影。但现在,威胁变得具体而真切。
几天前,她在下楼购买生活用品时,注意到一辆停在街角、看似普通但却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它没有挂牌,车窗贴着深色膜,让人看不清里面。当她走出公寓楼,那辆车便启动,缓慢地跟在她身后一段距离,在她进入便利店后,它又停了下来。等她拎着东西出来,车己经不见了踪影。这种事发生了两次,她特意留意了那辆车的型号和特征,但警方的系统里没有查到任何与这个型号相关的可疑记录。
比陌生车辆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那些无声电话。它们总是选在深夜或者凌晨打来,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寂静。然而,一旦接通,听筒里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持续十几秒后,电话便自动挂断。一开始她以为是骚扰电话,但它们的出现频率、精准的时间点,以及每一次都只有无声的特点,让她越来越觉得这不是偶然,而是一种有目的的试探或恐吓。
最让她感到崩溃的,是家中物品被翻动的迹象。这些迹象微小到了极致,可能只有长年生活在这里、对家中每一件物品摆放位置了如指掌的她才能察觉。比如,书架上那本她睡前正在看的书,合上时她习惯将书脊朝外对齐边缘,但现在它却微微凹进去了几毫米;厨房柜子里的调味瓶,她总是按顺序摆放,但其中一瓶的位置与旁边瓶子的间距似乎微妙地错了位;甚至她梳妆台上的一支常用口红,盖子拧紧的力度也跟她平时的习惯不太一样。
这些发现如此细微,让她甚至不敢向警方报告,害怕被认为是过度紧张或产生了幻觉。她努力说服自己是记错了,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但那种被人闯入私密空间、被人用无形的手触摸过所有物的感觉,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心头,让她无法安宁。她开始失眠,对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感到不安,总觉得黑暗中藏着什么。
终于,在又一次无声电话响起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她拨通了陈默的电话,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哭腔,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包括那辆车、无声电话和家中物品的异常,都告诉了他。
陈默听完她的描述,语气立刻变得严肃。他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否定她,而是非常认真地安抚了她。
“苏小姐,你描述的这些情况,我们都非常重视。”陈默说,“虽然有些迹象比较细微,但结合周教授的案子和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我们现在就加强你的周边布控,增派警力在你的公寓楼下和附近巡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确保你的安全。”
他立刻采取了行动,调集了更多的警力部署在苏浅公寓周围,并建议苏浅考虑暂时搬到警方提供的安全屋。苏浅拒绝了,她害怕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会让她彻底崩溃,也害怕去了安全屋反而暴露了更多信息。
陈默将苏浅的情况向王队和闻溪做了汇报。王队立刻指示对苏浅公寓周边的监控进行详细回溯,并对进入楼道的陌生人员进行排查,尽管希望渺茫,因为对方显然训练有素。
闻溪听完陈默的汇报,陷入了沉思。她从心理角度分析了这些威胁行为的目的。
“这些手段……无声电话、微小翻动痕迹、无法追踪的车辆……”闻溪缓缓说道,“它们的特点是,没有首接伤害,但极具心理压迫性。它们的目的可能不是立即动手,而更像是……一种测试,一种示威,或者一种寻找。”
她分析道:“测试:测试警方的保护力度,测试苏小姐的反应。示威:让苏小姐知道,即使在警方保护下,他们也能轻易接近她,给她造成心理压力。寻找:不排除对方认为周教授可能留下了什么东西给苏小姐,他们在寻找某个物品或信息。”
“如果是寻找东西,那他们为什么不动用更强硬的手段?”王队问道。
“也许他们有顾虑。”闻溪推测,“可能是怕引起更大的动静,或者怕惊动警方,让他们找到更关键的线索。或者,他们认为苏小姐本人并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或者东西的形式比较隐秘,需要细致地搜查。”
她进一步将苏浅的遭遇与周淮的秘密、静心园的异常联系起来。“周教授的匿名资金、神秘联络人、‘容器’项目,这些都指向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世界。苏小姐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很可能在无意中与这个秘密世界有所牵连,或者被认为是保管秘密的人。那些匿名威胁者,很可能就是与周教授的秘密项目或资金相关的人。”
“他们威胁苏小姐,会不会是为了让她说出关于周教授秘密的线索?比如‘容器’是什么,或者和谁联系?”陈默问道。
“这是一种可能性。”闻溪点头,“但如果仅仅是恐吓,无声电话和这种程度的闯入似乎又显得有些……不足。除非,他们知道苏小姐的精神状态比较脆弱,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心理战术对她特别有效。”她想起夏禾,另一个同样在心理上受到巨大创伤和操控的女性。这背后是否有某种关联?
就在他们讨论之际,苏浅的电话再次响了。这次,她没有犹豫,首接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浅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来自未知角落的窥探感。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首到电话自动挂断。
她放下手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但就在她准备拨打陈默电话报告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新短信。
发送者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点开短信。
短信内容是空白的,没有任何文字或符号。
苏浅看着那条空白短信,一种比无声电话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她。空白,仿佛象征着某种被抹去的信息,或者某种无法言说的威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发送短信的陌生号码上。它看起来普通,然而,当她仔细看清号码开头的几位数字时,身体立刻缩成一团。
这个号码的开头……
它并不完全陌生。
她隐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听到过?那种感觉非常模糊,却又带着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这个陌生的、发送了空白短信的号码开头,会与周淮的秘密联系人有关吗?会与静心园内部的某个号码有关吗?会与林诚提供或否认的某些信息有关吗?
夜色更深了,苏浅攥紧手机,那个空白的短信和那个隐约熟悉的号码开头,像两个不祥的标记,将她完全推入了周淮秘密世界的危险漩涡之中。而那个隐藏在夜色下的窥探者,正通过这些冰冷的数字,一步步逼近她,或者通过她,寻找周淮留下来的、关于“容器”的终极秘密。她知道,危险己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