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宁县衙县衙后堂,一尊青铜鼎静静伫立着,它的周身结满了霜花,仿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默默地见证着世间的风云变幻。金荣桂身着官服,缓步走到青铜鼎前,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鼎腹上“刑期无刑”的铭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沉思。
这时,师爷栾凤阁捧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轻声说道:“大人,黑七残部在卧虎岭劫了官盐,杨团长要调炮队轰山。”鼎身倒映着窗外的雪光,在金荣桂的脸上投下了蛛网般的阴影。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盘算着对策。黑七这股匪患己经存在多时,此前虽多次围剿,但都未能将其彻底根除。如今他们竟敢公然劫取官盐,实在是胆大妄为。然而,杨团长要调炮队轰山的做法,似乎过于激进,卧虎岭地形复杂,岭上还有不少百姓居住,贸然轰山,恐怕会伤及无辜。
议事厅里,那口铜钟嗡嗡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人们心中的焦虑与不安。警察所长赵德柱满脸通红,用力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就该学张作霖剿匪——悬首级于城门!这些土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只有用强硬的手段,才能让他们知道官府的威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与果断,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土匪们斩尽杀绝。
教育科长曲文翰则不慌不忙地扶了扶眼镜,反驳道:“岭上有三座祠堂,轰塌了如何向乡绅交代?而且,那些土匪中也有不少是被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的,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充满了理性和智慧。
金荣桂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争论,心中十分烦躁。突然,他将鼎形镇纸狠狠地砸向地图,只听“砰”的一声,黑陶茶盏被震落,碎成了八瓣。众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安静下来,望向他。金荣桂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都别吵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们要想一个既能剿灭土匪,又能尽量减少损失的办法。”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让众人不敢再言语。
“报告!”一名卫兵匆匆走进议事厅,呈上一封血书。原来,卖货郎王三的尸首在山脚被发现,他的手掌钉着黑七的蛇形镖。栾师爷在一旁低语道:“上月剿匪放走的二当家,如今成了黑七左膀右臂。”金荣桂盯着鼎耳上的裂纹,那是去年拒收盐商贿赂时撞的。他心中暗暗后悔,当初不该轻易放走二当家,如今他却成了土匪的得力干将,给自己增添了不少麻烦。
他陷入了沉思,在剿匪的过程中,自己的决策是否真的正确?放走二当家,本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没想到却养虎为患。如今卖货郎王三无辜惨死,自己作为德县的父母官,实在难辞其咎。
雪夜,金荣桂决定兵分两路。赵德柱带二百人正面佯攻,吸引土匪的注意力,他自己则亲率三十精兵绕断魂崖,从背后突袭土匪的巢穴。山神庙里,栾师爷展开《卧虎岭矿脉图》,说道:“当年铸鼎的铜矿就在匪巢下面。”火把将鼎形阴影投在岩壁上,宛如巨兽獠牙。
金荣桂看着矿脉图,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他知道,土匪们之所以盘踞在卧虎岭,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另一方面,可能也和这下面的铜矿有关。如果能找到土匪与铜矿之间的联系,或许就能找到剿灭他们的突破口。
雪越下越大,金荣桂带领着精兵们在雪中艰难前行。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敌人的防线,朝着土匪的巢穴逼近。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敌人发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二当家带人冲出地道,正撞上金荣桂的驳壳枪队。枪声震落了松枝上的积雪,惊飞的寒鸦撞响了古钟。混战中,金荣桂看见二当家脖颈挂着的铜牌——正是去年他亲笔所写“改过自新凭证”。他心中一阵刺痛,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二当家看到金荣桂,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的神色。他大声喊道:“金荣桂,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说着,便带领着土匪们向金荣桂等人扑来。金荣桂毫不畏惧,他挥舞着手中的枪,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双方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子弹呼啸而过,喊杀声震耳欲聋。
地道深处的鼎状钟乳石下,黑七狞笑着点燃了火药引线。栾师爷眼疾手快,一下子扑倒金荣桂。就在这时,爆炸气浪掀翻了明代铁钟。烟尘中,金荣桂摸到满手温热——栾师爷后背插着钟体崩裂的青铜碎片。他心中一阵悲痛,大声喊道:“师爷!师爷!”
栾师爷虚弱地睁开眼睛,说道:“大人,不要管我,快去抓住黑七……”话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金荣桂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他抱起栾师爷,将他交给身边的士兵,说道:“照顾好师爷!”然后,便带领着士兵们朝着黑七逃跑的方向追去。
残匪在矿洞深处哀嚎。赵德柱拎着煤油桶请示:“大人,要不要把这些土匪都烧死?”金荣桂却望向奄奄一息的栾师爷,心中十分纠结。他知道,这些土匪罪大恶极,烧死他们也不为过,但他又想起教育科长曲文翰的话,或许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就在这时,栾师爷染血的手指在鼎身划出三道血痕,微弱地说道:“大人...青铜器...最忌...人血沁...”金荣桂望着鼎身,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他对赵德柱说道:“先不要烧死他们,把他们押回去,让他们戴罪立功。”
三日后,乡绅们围着缴获的匪赃啧啧称奇。曲文翰指着青铜鼎:“血锈己沁入肌理,当用醋盐调和祛之。”金荣桂突然大笑,将庆功酒泼向鼎身:“不必!从此这鼎便是警钟。”酒液混着血锈流进鼎足饕餮纹。
他望着青铜鼎,心中感慨万千。这次剿匪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总算是取得了胜利。这尊青铜鼎见证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也见证了自己的成长和改变。从今以后,它将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清正廉洁、为民除害的好官。
班师回城时,货郎遗孀拦轿哭诉。金荣桂心中一阵愧疚,他命人抬来黑七的无头尸,亲自将卖货担放在尸体旁。夕阳下,他摸到官帽内侧的弹孔——那是二当家临死前射的。轿帘阴影里,鼎形警徽正长出第一块红斑。
他知道,虽然这次剿匪取得了胜利,但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货郎王三的死,让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作为德县的父母官,还有很多责任没有尽到。他要让德县的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要让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深夜,县衙里一片寂静。金荣桂独自坐在书房里,翻开《易经》鼎卦。油灯将“鼎折足,覆公餗”的爻辞投在染血绷带上。窗外飘来鸦片烟味——是赵德柱在犒赏士兵。他猛地合上竹简,震落鼎中凝结的血锈渣。
他心中十分忧虑,赵德柱的做法让他感到失望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