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县衙后堂，金荣桂盯着桌上一块沾着湿泥的青铜残片，指尖划过铭文“刑期无刑”——这是他祖传鼎耳断裂的一角。
“大人，西郊乱葬岗被盗掘了十二座新坟！”栾师爷提着灯笼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尸体被剥得精光，连棺材钉都撬走了……”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金荣桂案头另一份公文：日本满铁会社正在高价收购“古骨标本”。
停尸房里，仵作老曹捏着一截发黑的腿骨惊呼：“骨缝里有水银锈！”
“盗墓贼要的是陪葬品，怎会专挑新尸？”金荣桂用镊子拨开腐肉，露出骨头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这是……针灸痕迹？”
栾师爷突然想起什么：“上月济南来的‘神医’张青囊，在集市上鼓吹‘人骨入药可治肺痨’！”
黑市搜查时，警察从药材铺搜出三具童尸，每具天灵盖上都嵌着一枚“乾隆通宝”。掌柜跪地求饶：“是马团长要的！说磨成骨粉能挡子弹……”
金荣桂攥紧鼎耳残片——那位驻军首领半月前还嘲笑他：“金知事的破鼎能镇邪？不如我的铜钱阵！”
“金大人，剿匪要枪杆子，弟兄们搞点外快怎么了？”马团长翘着二郎腿，腰间的德国手枪压着本《本草纲目》，“何况这些贱民的骨头……”
惊堂木炸响。
“《大清律》载：发冢见尸者，绞。”金荣桂扔下一份地契，“你用军马强占的三十亩坟地，本官己发还百姓。”
衙门外聚集的农民突然骚动。有人哭喊：“我闺女才八岁啊！”烂菜叶砸向被押出的马团长亲兵。
金荣桂瞥见人群里闪过张青囊的灰袍，低声对栾师爷道：“放话出去，说明日午时当众焚毁童尸——钓那条毒蛇。”
烈火中，一具童尸的脊椎突然爆裂，滚出七颗珍珠。张青囊疯扑向火堆：“我的龙髓丹！”
“原来盗骨是为找运河沉船里的贡珠？”金荣桂踩住他衣角，“你故意在穷人身上试药，就为掩盖珍珠灼痕！”
马团长带着骑兵冲进刑场：“姓金的！你动我的人试试？”
金荣桂举起鼎耳残片：“昨夜盗匪在鼎上留了道砍痕——用的是军刀。”他忽然压低声音，“若我上报你私卖军械给土匪……”
马团长脸色铁青地退后。
“斩！”
鬼头刀落下时，张青囊的颈血溅在临时熔铸的铜鼎上。金荣桂盯着迅速变黑的鼎身，想起栾师爷的警告：“血沁入铜，必生邪锈……”
深夜，济南来的密信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按察使大人责怪您得罪军方。”栾师爷叹气，“还说……剿匪的‘保举折子’怕是要缓一缓。”
金荣桂着鼎上新生的红斑，忽然轻笑：“明日给杨巡按送份礼——就用这鼎煮锅‘龙骨汤’。”
黎明时分，金荣桂独自擦拭县衙铜钟。钟槌划过“忠孝节义”的铭文时，一片铜绿剥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却听见身后传来生硬的汉语：“金大人，我们满铁对您的青铜器……很有兴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