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却不再看我。他微微侧身，修长有力的手臂随意地探入身侧微漾的池水中。水面被划开一道流畅的弧线，他的手指在清澈的水下精准地一探、一勾。
哗啦一声水响。
一抹刺目的茜红，湿淋淋的，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被提出了水面。正是我刚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到手，又在我坠池时脱手掉落的……那件要命的肚兜。
薄软的丝绸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向下坠着，勾勒出不堪的弧度。水珠沿着精致的牡丹暗纹不断滚落，滴答滴答，砸在平静的水面上，也砸在我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萧彻将它拎到眼前，烛光将那抹茜红映照得妖异无比，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他垂下眼帘，目光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逡巡过那方寸之地，指尖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意味，轻轻捻过肚兜边缘一处……歪歪扭扭的针脚。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他喉间逸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彻骨的寒意。
他缓缓抬眼，深不见底的眸光再次锁住我惨白的脸，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狠狠劈开我最后一丝侥幸：
“这针脚……”他顿了顿，故意拉长的尾音带着残忍的玩味，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钉穿在身后的池壁上，“眼熟得很啊，沈、小、侯、爷。”
轰隆——！
窗外恰在此时炸开一道惊雷，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雨幕，也照亮了我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的惊恐。
完了。他知道了！他绝对知道了！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是我当初刚学女红时，被青禾逼着练习，赌气绣在自己小衣上的那个丑陋“昭”字！后来觉得太丢人，就压了箱底……这系统坑爹货，偷什么不好，偏偏偷了这件！
就在我魂飞魄散，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捏死或者拖出去千刀万剐之时——
“滋……滋滋……”
脑中的系统，那个逼我一次次铤而走险、把我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的冰冷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可这声音……完全不对劲！
不再是平板的电子音，而是尖锐、扭曲、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强烈干扰的老旧收音机，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警……告……滋……检测……到……异常……波动……任务……目标……异变……滋滋……滋滋滋……”
这诡异的噪音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比刚才窒息的痛苦更甚。我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无法思考。异变？什么异变？目标……萧彻？
混乱中，我下意识地、惊惶地抬眼看向池中的男人。
烛火摇曳，水汽氤氲。
萧彻依旧稳稳地立在水中，挺拔如山岳。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肌理缓缓滑落。他手中还拎着那件湿透的、如罪证般的茜红肚兜，指尖捻着那处歪扭的针脚。
可他的眼神……变了。
方才那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杀意，似乎被什么东西短暂地覆盖、搅乱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仿佛被自己指尖触碰到的那个拙劣针脚，或者是我脑中那只有我能“听”到的、疯狂滋响的系统杂音，触动了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尘封的角落。
那困惑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随即被更深的、更加难以捉摸的暗沉所取代。他盯着我，那目光穿透我因系统噪音而痛苦扭曲的脸，锐利得仿佛要剥开我的头骨，看清里面正在发生何种异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