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因为角度的关系,恰好扫过书案边缘——
那根沾满墨迹、被萧彻拂落在地又被他拾起把玩过、此刻正静静躺在奏折堆边缘的松烟墨锭!
墨锭!
贴身物品!
任务目标!
系统消失前那冰冷的任务要求——【获取目标贴身物品一件】——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意识!
【墨锭!他拿过!他碰过!就在刚才!他捏在手里把玩!这绝对算他的贴身之物!】
一股强烈的、源自求生本能的冲动瞬间攫住了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我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极其隐蔽地、快如闪电般地朝着书案边缘一捞!
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微带黏腻墨迹的墨锭!
捞住了!
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墨锭的瞬间——
“滋……”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电流声,极其短促地在我脑海深处响了一下!
快得让人无法分辨!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流遍全身!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悄然松动了那么一丝丝!原本因剧痛和恐惧而沉重不堪的身体,似乎也注入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活力?
【任务……完成了?!】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上头顶!【小命……保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身体微微一颤。
抱着我的沈崇山立刻察觉到了,他以为是我伤势疼痛,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脚步更快地朝殿门走去,声音带着心疼的急促:“忍忍!昭儿,马上到家了!爹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而就在我指尖捞走墨锭、身体微颤的同一刹那——
端坐于书案之后、背对着我们的萧彻,那只随意搭在紫檀木椅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但他并未回头。
沈崇山抱着我,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那扇象征着无尽威压和恐惧的殿门,冲进了殿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衣衫,却浇不灭心头的劫后余生和怀中那根墨锭带来的微弱暖意。
首到坐上侯府那辆等候在雨中的简陋马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隔绝了摄政王府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沈崇山紧绷如铁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铺着软垫的车厢里,借着车厢壁上悬挂的、昏黄油灯的光线,他这才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查看我的伤势——尤其是那只扭曲变形、肿得老高的手腕。
“这帮杀千刀的……”沈崇山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处,虎目赤红,牙关紧咬,腮帮子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和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他粗糙的大手想碰又不敢碰,只能笨拙地用随身携带的干净布条,小心翼翼、极其轻柔地帮我将手腕暂时固定住。
“疼吗?昭儿?”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自责,声音沙哑得厉害,“爹……爹回来晚了……爹没用……”
我看着他这张饱经沧桑、此刻写满痛苦和愧疚的脸,看着他鬓角刺眼的白霜,看着他笨拙包扎时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那点对这个“便宜爹”的疏离和怨怼,在这一刻,似乎被这冰冷的雨水和笨拙的温暖,悄然融化了一丝。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崇山见我摇头,眼中的痛色更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和愤怒都吐出来。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自己沾满泥泞和雨水的玄铁胸甲内侧摸索了几下。
然后,他掏出了那根墨锭。
那根沾着墨迹、被他从摄政王府书案边缘顺手捞走的松烟墨锭。
“昭儿,”沈崇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沙场老将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将那根冰冷的墨锭,不容分说地塞进了我受伤手腕这边、未被包扎的衣襟内侧。
墨锭冰凉粗糙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拿着!”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虎目紧紧盯着我,眼神异常锐利,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只有我们才懂的信息,“这是证据!是萧彻那厮伤你的铁证!给老子收好了!日后……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他的手指在塞入墨锭时,极其用力地、带着一种强调的意味,隔着衣物在我胸口的位置按了一下!那力道,按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也彻底压住了墨锭可能滑落的可能。
证据?
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在沈崇山看来,这不过是他顺手从“案发现场”拿走的一件可以证明萧彻施暴的“物证”罢了。他根本不知道这墨锭对我而言,是刚刚从鬼门关换回来的一条命!
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愤怒、心疼和某种“留一手”的深沉算计,看着他鬓角被雨水打湿的白发,看着他笨拙却又强硬地塞给我这“证据”的样子……
一股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堵在喉咙口,酸涩得发胀。
我垂下眼帘,避开了他那过于沉重的目光,用那只没受伤的手,隔着湿冷的衣料,紧紧按住了衣襟内那根冰凉粗糙、却仿佛带着微弱生机的墨锭。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此真实。
【小命……】
【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