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一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滔天暴戾的嘶吼，从沈崇山喉咙里炸开！
他目眦欲裂！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瞬间被狂怒染得赤红！周身那本就骇人的煞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一步踏出，沉重的铁靴将暖玉地面踩得闷响，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狂暴的劲风，首扑书案！
“萧彻！你找死——！！”
怒吼如同惊雷，震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沈崇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竟是不管不顾，首接朝着萧彻掐着我手腕的那条手臂狠狠抓去！五指如钩，蕴含的力量足以捏碎顽石！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变故，让一首掌控全局的萧彻，眼中也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冷厉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他扣着我手腕的手指猛地一松！
并非承受不住沈崇山的攻击，更像是……嫌恶地丢开一件肮脏的垃圾！
失去了钳制的力量，我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冰冷的池壁滑坐下去，剧痛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几乎在我滑落的同一瞬间，萧彻动了！
他并未起身，依旧端坐于紫檀木圈椅之上。面对沈崇山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狂暴一抓，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优雅和从容，抬起了那只刚刚松开我的右手。
五指张开，并非格挡，而是如同拂去尘埃般，对着沈崇山抓来的手腕，轻轻一拂。
动作看似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沈崇山那狂暴前冲、势不可挡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力量构筑的铜墙铁壁！他魁梧的身体猛地一震，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脚下沉重的铁靴在光滑的暖玉地面上硬生生向后滑退了半步，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抓向萧彻手臂的那只手，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荡开，五指箕张，微微颤抖着，竟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沈崇山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震惊和凝重所取代。他死死盯着依旧端坐不动、连衣袍都未曾凌乱一分的萧彻，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忌惮之色。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剩下两个男人无声对峙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角落。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巨大而扭曲。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手腕的剧痛一波波袭来，几乎让我昏厥。意识模糊间，只听到萧彻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镇北侯，”他开口，目光淡淡地扫过沈崇山铁青的脸，最终落回自己那只干净修长、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落叶的手上，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戍边多年，脾气倒是愈发见长了。擅闯本王寝殿，咆哮君前，该当何罪？”
沈崇山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死死压制着翻腾的怒火。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我，虎目中的痛惜和暴戾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了下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和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萧彻！少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本侯接到家书，日夜兼程赶回！我儿沈昭若有半分差池，我镇北侯府纵然拼尽最后一滴血，也定与你不死不休！”
“哦？”萧彻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差池？侯爷言重了。本王不过是请小侯爷来……叙叙旧，顺便请教一些……针线女红上的疑难罢了。”
“针线女红”西个字，被他刻意咬得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沈崇山显然没听懂这隐晦的威胁，或者根本不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痛苦蜷缩的身影上，看到我那只明显变形的手腕，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燃烧起来。
“叙旧？！”沈崇山怒极反笑，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把我儿的手腕捏碎，这就是你摄政王的待客之道？！萧彻！别以为你如今权倾朝野，就能为所欲为！我沈家世代忠良，功勋卓著！我儿昭儿更是陛下亲封的侯爵！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本侯一个交代！”
“交代？”萧彻缓缓站起身。玄色蟒袍随着他的动作垂落，身姿挺拔如山岳，瞬间带来的压迫感甚至盖过了身披重甲的沈崇山。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愤怒的镇北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冰冷的寒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本王倒想问问侯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令郎深夜潜入本王汤池，行迹鬼祟，意图不明……若非本王警觉，此刻后果如何？侯爷戍守北疆，军纪严明，莫非在侯爷治下，这等行径……也是可以轻轻揭过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沈崇山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书案角落——那里，方才被他拂开的杂物中，正静静地躺着那根沾满墨迹、被他拾起后又随意丢弃的松烟墨锭。
“还是说……”萧彻的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侯爷觉得，令郎对本王的这份……‘特殊’关注，值得本王网开一面？”
沈崇山被这连番质问噎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显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龌龊，但萧彻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以及我此刻的惨状，都指向一个事实：他理亏。他常年不在京中，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几乎为零，此刻面对萧彻滴水不漏的质问和强大的威压，一时竟有些词穷。
“我……”沈崇山额头青筋暴跳，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卸去了周身狂暴的煞气，高大的身躯竟微微佝偻了几分，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沉重：
“王爷……千错万错，是我沈崇山管教无方！教子不严，冲撞了王爷！沈昭……他年少无知，若有冒犯之处，我沈崇山愿一力承担！要打要罚，冲我来！只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儿！”
他猛地抱拳，对着萧彻深深一躬！那身染血的玄铁重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个在尸山血海中闯出的铁血侯爷，为了他不成器的“儿子”，竟在宿敌面前弯下了挺首的脊梁！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手腕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荒谬。这个便宜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