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又灼热得似要将人点燃。昏黄的琉璃宫灯下,帐幔低垂,将一方天地隔绝成只属于两人的隐秘空间。
锦被凌乱,尉迟星如同离水的鱼,浑身绵软无力,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粉。汗湿的乌发黏在光洁的额角与颈侧,方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纠缠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却也奇异地抚平了白日里紧绷的神经与身体深处的酸痛,只余下一种被彻底填满又空乏至极的奇异感觉。
萧临渊侧卧在她身旁,一条强健的手臂依旧霸道地圈着她的腰肢,将她牢牢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他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但胸膛的起伏依旧带着未散的余韵。玄色的寝衣襟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紧实流畅的胸膛,上面甚至有几道被她无意识抓出的浅浅红痕。他深邃的眼眸半阖着,目光落在怀中人汗湿的鬓角和那副全然依赖、予取予求的娇弱模样上,眸底翻涌着餍足后更深沉的暗流。
尉迟星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劫后余生的依恋,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刚刚的重温旧梦,让她此刻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温存里,不去想那沉重的前世与莫测的未来。
然而,一丝冰冷的现实,如同潜伏在暖流下的毒蛇,悄然探出了头。
她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却不安地颤抖着。前世临死前,尉迟月那怨毒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被送去和亲…磋磨至死…” 还有那无字墓碑前,十年空等的孤寂…她不能!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一丝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这具身体年轻而充满活力,而皇叔他…每一次都如此强势而彻底…
“皇叔…” 尉迟星的声音带事后的沙哑,细若蚊呐,像受惊的小动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萧临渊低沉应道,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蹭了蹭她汗湿的额发,带着安抚的意味。
尉迟星在他怀里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眸湿漉漉的,如同蒙着水汽的星辰,里面清晰地映着不安与脆弱。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将那个心里最深的恐惧问了出来:
“如果…如果有了…怎么办?”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我…我不想…不想去和亲…” 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带着冰棱,刺穿了方才旖旎的氛围。
和亲!
这两个字,是她前世悲惨结局留下的巨大阴影,也是今生悬在头顶的利剑。她可以不顾名声,不顾礼法,只要留在他身边。可她不能容忍自己腹中可能孕育的生命,成为未来政治博弈的筹码,重蹈她前世的覆辙!她更不能接受,有朝一日,她或许会被当成弃子,像前世一样被推出去,远嫁异域,客死他乡!
萧临渊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僵了一下。他半阖的眼眸猛地睁开,那里面残留的慵懒和餍足瞬间被一种深沉锐利的寒光所取代。他垂眸,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怀中人苍白脆弱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萧临渊的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最深沉的寒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触碰到逆鳞的冰冷怒意,有对她这份恐惧根源的了然,更有一丝…被她如此依赖、如此首白地袒露软弱的悸动。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却让尉迟星感觉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被那无声的压力碾碎时——
萧临渊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另一只大手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完全仰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和亲?”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而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占有欲,“谁告诉你,你会去和亲?”他的拇指用力着她微肿的下唇,动作带着惩罚般的力道,眼神却灼热得仿佛要将她吞噬,“尉迟星,你给本王听清楚——”
他猛地俯下身,带着灼人的气息,狠狠印上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这不是温柔的亲吻,而是带着强烈宣示主权意味的掠夺和烙印!他低沉沙哑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地烙进她颤抖的灵魂深处:
“待泓儿亲政,根基稳固…” 他的唇短暂离开,抵着她的额头,“本王为你,换个干净身份…” 那气息顺着她的额角滑下,最终停在她敏感的耳廓旁,薄唇近乎含住她小巧的耳垂,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低哑到极致也诱惑到极致的气音,斩钉截铁地许诺:“风风光光,娶你为妃。”
风风光光,娶你为妃!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尉迟星早己翻江倒海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不是侍妾,不是侧室,而是…正妃!
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僵硬在他滚烫的怀抱里,连呼吸都忘记了。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冷峻到极致也认真到极致的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那不容错辨的决绝和炽热。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前世,他为她放弃兵权,远走封地,换来十年空等,孤坟一座。
今生,他竟许她正妃之位,要为她洗去前朝公主的身份,给她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的光明未来?
一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楚和暖流,猛地冲垮了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迟来的、却沉重如山的承诺!这承诺背后,是他为她对抗整个世俗礼法,甚至可能对抗整个朝堂的孤注一掷!
“皇叔…”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只能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萧临渊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大手在她的脊背上缓缓抚过,带着无声的安抚。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他平日的冷硬截然不同。
寝殿内,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尉迟星的心,在巨大的震动和暖流之后,却并未真正平静下来,反而掀起了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
风风光光,娶她为妃…
前提是,待泓儿亲政,根基稳固。
泓儿亲政之日……
尉迟泓亲政之日,哪里是什么根基稳固之时?那分明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是萧临渊大难临头的死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腾起的暖意和希望。尉迟星埋在他怀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比刚才哭泣时更甚。泪水依旧在流,却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她不能让他等来那个所谓的“亲政之日”!那个日子,对尉迟泓是夺回权力的契机,对萧临渊,却是催命的符咒!
她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懵懂无知地被利用,成为刺向他的刀!更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那柄悬在头顶的利剑落下!
一股混杂着恐惧、责任和孤勇的决心,在尉迟星的心底疯狂滋生!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尉迟泓…谢清砚…
尉迟月…顾世安…
这些名字,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
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出击,深入虎穴,才能窥得先机,斩断那根即将勒紧的绞索!
萧临渊似乎察觉到了怀中人细微的变化。她的颤抖似乎不再是单纯的激动或委屈,而是带上了一种冰冷的决绝。他微微蹙眉,想要低头查看她的表情。
尉迟星却在他动作之前,更紧地抱住了他,将脸更深地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算计。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仿佛被巨大承诺砸晕后的脆弱依赖:
“皇叔…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