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户部左侍郎高丰正坐在本该是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此刻的他，面色惊疑不定。
“你是说，这些粮商都与吏部左侍郎柳滔柳大人有关？”
刑部郎中李肃低着头，小声汇报：“回大人，下官查证，近期来哄抬粮价的六家大粮行，背后都有柳侍郎的影子。”
他取出一本册子，放在高丰的面前，翻开：“大人请看，刘家米铺的东家刘大山之女刘玉莹乃柳侍郎最为宠爱的妾室。”
“永丰粮行的东家赵永丰，是柳侍郎妻弟的连襟。”
“至于其余西家，虽与柳侍郎无关，但德隆粮行与聚粮轩乃高正大人的姻亲，穗盈坊与信和粮坊又和卢白卢大人有关。”
高丰听着李肃所说，后背不由渗出一层冷汗。
“京城八家粮行，竟有六家与齐王一党勾连！陛下让我查粮价暴涨，莫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伸出颤抖的手将册子合上，高丰深吸了一口气。
“李肃，”他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此事……还有谁知道？”
李肃摇头：“下官只禀报了大人。”
高丰闭了闭眼，心中天人交战。
齐王身为大儒，虽不似赵不言那般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但他在民间的威望极高，若贸然查下去，齐王随意发个话，天下士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自己淹死。
可若不查下去...
高丰猛地睁开眼，脑海中浮现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那位可是硬生生从赵不言手中夺回权力的狠角色啊！
“陛下连赵不言都敢杀，还会在乎一个齐王？”
他咬牙低吼，手掌死死按在手册上。
李肃见状，小心翼翼道：“大人，此事牵连太广，是否先...”
“查！”高丰突然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仅要查，还要查个底朝天！”
他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你立刻带人查封这六家粮行的账册，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押！”
“记住，结果出来后首接汇报给本官，绝不能走漏风声！”
见李肃迟疑不决，高丰冷哼一声：“以当今陛下的手段，齐王党早晚成为冢中枯骨，像你我这般小角色，身无寸功，如何在朝堂立足？”
他猛地拍在桌上，道：“陛下将此事交给本官时，许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他的目光落在李肃身上，恶狠狠道：“陛下命刑部全力配合本官，你可愿随本官赌这一把？”
这棵墙头草，从未有如此坚决的一刻。
李肃闻言，浑身一颤。
他深知此事涉及到齐王党，凶险万分，但高丰的话却像一把火，将他心中的野心点燃。
“下官...愿追随大人！”
李肃重重叩首，声音虽低却透着决绝。
高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很好此事若成，以本官如今左侍郎的官职，下一步便是六部尚书，届时本官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与此同时。
城外码头。
炎炎夏季，太阳落山后反倒成了绝佳的搬运时间。
码头上灯火通明。
二十余艘挂着“刘”字旗的商船停靠在岸边，数百名苦力正挥汗如雨地装货。
“动作快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低声催促，“天亮前必须搬完。”
码头的小摊处，包打听正与一名干瘦的汉子对饮。
“这些商船一艘可装2000石粮食，整整二十五艘，总计可装五万石粮食。”干瘦汉子压低声音道：“都是从官仓里出来的，白日象征性的卸一部分货，晚上全力装粮食。”
包打听吓了一跳：“五万石？！这要是被查出来...”
干瘦男子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发现不了。”
接着，他解释起来：“官仓一年一查，朝廷每年固定在秋收结束抽查，现在尚在夏季，无人查。”
包打听面露疑惑：“现在粮价逐渐攀升，百姓负担不起，若是朝廷急调官仓里的粮食出来平价，该当如何？”
干瘦男子神秘一笑：“放心吧，这批船今晚一起航，明日京城的粮价便会立马跌落下来。”
包打听听的云里雾里。
但干瘦男子却不再解释。
包打听当即会意，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干瘦男子佯装喝酒，袖子扫过桌面，银子己不见踪迹。
饮下一口酒，咂了咂嘴，干瘦男子继续解释起来：“朝廷里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负责官仓的那些狗官一个个都不敢往外拿粮食，关键南边又急着要粮食。”
“刘家米铺的刘东家便找了京城其余几个熟络的粮行东家，想办法凑粮食。”
“可大家手里的粮食前阵子就被刘东家买走了，一个个都不宽裕，拿不出来。”
“加上这两年大周风调雨顺，大家的粮食都分散去了各地，一时间根本筹集不出太多的粮食。”
“甚至整个京城，除了官仓里，都找不出太多的粮食。”
“从下面的村庄收，又太慢。”
“刘东家一合计...”
干瘦男子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包打听暗骂一声，只得又掏出一锭银子。
干瘦男子故技重施，收走银子。
“刘东家一合计，想了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官仓里的粮食平价拿不到，那就涨价，涨到那些人按耐不住。”
“几大粮商借南边水患以及前几日朝廷城南粮仓走水一事，将粮价硬生生抬到斗米五十钱。”
“果不其然，等粮食价格涨到斗米五十钱的时候，官仓里的粮食终于出来了。”
包打听听得目瞪口呆。
“这批粮食一走，京城里的粮食便不多了，刘东家不再高价收粮，明日粮价会自当回落。”
“而官仓，则会趁秋收前这段时间，暗中补足亏空，到时候朝廷查账，账实相符，神不知鬼不觉。”
包打听听得目瞪口呆。
干瘦男子说完，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干，悠闲的背着手离开。
良久，包打听回过神来。
结了账，来到一处角落。
“老西，一路跟着他们，别露馅。”
包打听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说道。
包打听口中的老西从暗黑中走出来，赫然是方才干瘦男子的面容。
“我李西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大哥放心。”老西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随着表情舒展开来，竟与方才那干瘦男子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