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那个沉甸甸、造型奇特（像一团扭曲融合的金属字母）的“最具创意演绎奖”杯，李文渊感觉自己像抱着个刚出炉的定时炸弹，在礼堂退场的人潮中艰难穿行。张伟还在旁边挥舞着他那个“文渊出征，寸草不生”的韭菜火焰哥斯拉灯牌，嗓门洪亮得能盖过退场广播：“看见没！我就说！混乱就是力量！散装外语，法力无边！文渊，你火了！绝对上校园热搜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外语鬼才决赛现场引爆语言核弹，评委笑晕观众笑疯’！”
陈可然努力忍着笑，试图把李文渊从张伟制造的声波攻击中解救出来，她轻轻扯了扯李文渊的袖子：“好啦张伟，你就别添乱了。文渊，别想太多，过程是…惊悚了点，但结果还不错嘛，创意奖也是奖呀。”她看着李文渊依旧魂飞天外的表情，声音放得更柔，“而且，最后那句英语…真的很传神。”
李文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传神？传的是‘社死’的神吧？”他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达瓦里希逃げろ”和“Сука блядь”的立体环绕音效，尤其是林薇最后那穿透喧嚣的审视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神经末梢。**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是纯粹的灾难现场，还是…别的？**
回到乱得像被外星人轰炸过的宿舍，李文渊一头栽倒在床上，奖杯被他随手塞进了堆满脏衣服的盆里——眼不见心不烦。他摸出那张素白的邀请函，在昏暗的台灯下反复端详。“环球青年语言π计划”… “欣赏混乱生命力”的朋友… “密码：Babel96”… 每一个词都透着神秘和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巴别塔。** 传说中人类因语言被神变乱而未能建成的通天塔。现在，有人邀请他去一个以“π”（无限不循环）命名的、可能重建或解构语言巴别塔的计划？荒谬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却又奇异地压下了决赛带来的尴尬余热。
“去，还是不去？”他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水渍，那形状有点像张扭曲的世界地图。“去了，大概率是换个地方表演‘散装外语’，丢人丢到国际友人面前？不去…那穿透性的目光，那句‘混乱生命力’的评价，像根羽毛在搔着心底最痒的地方。”一种混合着自暴自弃和强烈好奇的冲动在发酵。
“妈的，社死都死过了，还怕啥！”他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电脑，手指带着点颤抖，在浏览器里敲入那个网址：**XXXX**。
页面加载出来，出乎意料的简洁、现代，甚至带着点冷峻的科技感。深蓝色的背景上，流动着无数细小的、不同语种的字符，如同星河流转。中央只有一个登录框，要求输入密码。
他深吸一口气，敲入：**Babel96**。
屏幕瞬间变化。字符流加速旋转、汇聚，最终在中央形成一行优雅而略带疏离感的英文：
＞ **“Wele, Multilingual Maestro. Your audition has been he real exploration begins now.”**
＞ **(“欢迎，多语言大师。您的试镜己被记录。真正的探索，现在开始。”)**
紧接着，一个简洁的界面弹出：
＞ **面试预约：**
＞ **时间：明日 下午 2:30**
＞ **地点：大学城边缘，‘静界’咖啡馆 二楼 玻璃花房包厢**
＞ **形式：情景模拟对话 (请做好应对‘语言巴别塔’的准备)**
＞ **面试官：代号 ‘π-7’**
＞ **提示：带上你的混乱，与一点…幽默感。**
**“试镜？决赛那场灾难就是我的试镜？这项目组的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李文渊差点把鼠标捏碎。这项目筛选机制简首比他配的外语还离谱！但“真正的探索”和“语言巴别塔”这几个字眼，又像磁石一样吸住了他叛逆的神经。
“去！必须去！看看这群‘欣赏混乱’的疯子到底想干嘛！”他咬牙切齿地点击了“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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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两点二十分，李文渊站在“静界”咖啡馆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潜入敌营的蹩脚间谍。咖啡馆坐落在一片爬满藤蔓的老建筑区，安静得有些过分，与几步之遥喧闹的大学城主干道仿佛是两个世界。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木门。
咖啡香混合着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楼零星坐着几个看书的学生，安静得能听见翻页声。他按照指示，走向角落盘旋而上的铁艺楼梯。踏上二楼，视野豁然开朗——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是郁郁葱葱的屋顶花园。而所谓的“玻璃花房包厢”，就是被各种高大绿植环绕在落地窗中央的一个半开放小空间。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的灰色亚麻衬衫的男人背对着他坐着，身形挺拔。阳光透过玻璃和绿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
李文渊的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了。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您好，我是李文渊。请问是π-7先生吗？”
男人缓缓转过头。
**嗡——**
李文渊脑子里的语言中枢似乎又遭遇了一次小型核爆。
这张脸…太年轻了！看起来顶多二十七八岁，五官深邃得如同混血雕塑，鼻梁高挺，眼窝很深，瞳仁是罕见的灰绿色，像沉淀了雾霭的森林湖泊。最要命的是他的气质，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洞悉感，与他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难以分辨地域的口音：“π-7只是代号。叫我Alex即可。时间刚好，李先生。咖啡？”他推过来一杯早己点好的、冒着热气的拿铁，拉花是一个完美的…数学符号π。
“呃…谢谢，Alex。”李文渊端起咖啡掩饰紧张，心里疯狂刷屏：**靠！这面试官是AI成精还是吸血鬼伯爵？这颜值这气场，来外语学院当老师都能引起暴动吧？项目组从哪儿挖来的人形建模？**
“不必紧张。”Alex灰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乱窜的语言小怪兽，“我们关注的是‘可能性’，而非完美。你的决赛表现…非常有启发性。”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将不同语系的情感爆发点，以一种…本能的、甚至是不计后果的方式强行融合，制造出意料之外的张力。这在传统的语言学习路径上，是绝对的禁忌，但在这里，”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是值得观察的‘混沌样本’。”
**混沌样本？** 李文渊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贴上了标签。不过，Alex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研究者般的兴趣，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所以，今天的‘情景模拟对话’…”李文渊试探着问。
Alex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却让周围的光线似乎都亮了几分。他拿起桌上一台造型极简的平板电脑，指尖轻点。“让我们构建一个小小的‘巴别塔’。”
平板屏幕亮起，投影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方，形成一片虚拟光幕。光幕中快速闪过不同国家的街景、人物面孔、市场喧闹声、甚至还有古老羊皮卷上的文字…信息流庞大而混乱。
“情景设定：”Alex的声音平稳响起，“你是一个在伊斯坦布尔大巴扎迷路的背包客，急需找到回青旅的路。你身上只有少量土耳其里拉，手机没电。你遇到了以下角色，需要在五分钟内，利用你掌握的任何语言碎片、肢体语言、以及环境线索，获取有效信息并‘存活’下去。我会扮演你遇到的不同角色。”
光幕定格在一个喧嚣的、挂满彩色灯具和地毯的土耳其市场场景。
“Ready？”Alex问，灰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挑战的光。
“Go！”李文渊豁出去了，社死决赛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第一幕：焦急的香料摊主（由Alex扮演）**
Alex瞬间变脸，眉头紧锁，语速极快地吐出一串带着浓重喉音的土耳其语（李文渊一个字不懂），手指激动地指着李文渊脚边——虚拟光幕显示，李文渊（虚拟角色）不小心碰倒了一小袋昂贵的藏红花粉末！
“Oh! Sorry! ?ok pardon! (哦！对不起！非常抱歉！)”李文渊急中生智，土耳其语“对不起”(Pardon)混合着英语和法语词蹦出来，同时手忙脚乱地做出夸张的拍打身上（假装有粉末）的动作，然后双手合十，用日语最诚恳的道歉鞠躬：“すみません！本当に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接着，他迅速从虚拟口袋（想象）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里拉”（其实是张伟昨天塞给他的游戏点卡），一脸肉痛地双手奉上，眼神充满哀求。
Alex扮演的摊主愣了一下，看着这个语言混乱、动作滑稽但态度极其“诚恳”的家伙，又看看那张游戏点卡，脸上的怒气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取代。他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土耳其语，挥挥手，示意他快滚。**危机解除！**
**第二幕：神秘的古董店老人（由Alex扮演）**
场景切换到一个光线昏暗、堆满稀奇古怪旧物的店铺。Alex化身成一个眼神浑浊、叼着烟斗的老人，慢悠悠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年轻人…迷路了？想知道回去的路？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手腕上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李文渊虚拟手腕上一个模糊的纹身（光幕显示）。
李文渊心里咯噔一下。纹身？他哪有纹身！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他低头看自己手腕（虚拟），光幕上确实有个像胡乱涂鸦的符号。**靠！这项目组还自带剧本杀？**
“Ah… this?” 李文渊指着“纹身”，大脑CPU疯狂超频。他想起昨晚临时抱佛脚刷到的一个冷门科普——那符号有点像古腓尼基字母里的“旅行者”象征！他立刻换上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用他能想到的最装神弄鬼的混合语：“A… very old! Prote! For traveler! 旅人を守る！(保护旅人！) Voyage! Safar! (旅行！阿拉伯语旅行！)”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护身符的手势，眼神努力模仿着纪录片里看到的萨满。
Alex扮演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演技炸裂），他凑近，仔细看了看那“纹身”，又看看李文渊“虔诚”的脸，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虚拟），用苍老的声音说：“…守护旅人的印记…很久没见到了…青旅？出门左转，穿过金器巷，看到蓝色清真寺尖塔右转…”
**信息get！** 李文渊心中狂喜，脸上还得绷着神秘高人的表情，微微鞠躬，用日语道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
**第三幕：街头巡逻的警察（由Alex扮演）**
眼看胜利在望，虚拟光幕场景切换到一个相对冷清的街角。Alex瞬间又变脸，神情严肃，穿着虚拟的警服，用标准但冰冷的英语拦住他：“Stop! ID! Passport! (站住！身份证！护照！)”
李文渊心里警铃大作！**完了！背包客哪来的护照！** 他瞬间影帝附体，脸上堆满无比焦急、可怜无助的表情，双手在身上疯狂摸索（虚拟），嘴里语无伦次地喷射着语言碎片：
“Passport? Oh no! Lost! パスポート紛失！(护照丢失！) Stolen? 盗まれた？(被偷了？) Hotel! My hotel! SOS! Help! 助けて！(救命！) Police good! 警察いい！(警察好！)” 他指着自己，又指着虚拟光幕上青旅的方向，眼神像只受惊的兔子，最后甚至憋出了一句临时瞎编的、带着哭腔的“土耳其语”：“Polis abi! Yard?m edin! Otelim… Mavi… Mavi Cami yan?! (警察大哥！帮帮忙！我的旅馆…蓝色…蓝色清真寺旁边！)”
Alex扮演的警察被他这一套语言混乱、表情夸张、信息量巨大（包含了关键地点“蓝色清真寺”）的“求生表演”弄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这到底是真遇到困难的傻子，还是个演技高超的骗子。就在李文渊感觉自己快绷不住要笑场（或者哭出来）时，Alex严肃的脸上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挥挥手，用英语不耐烦地说：“Go! Go to your hotel! ime, passport! (走！回你的旅馆去！下次，带护照！)”
**滴！** Alex手中的平板发出清脆的提示音。虚拟光幕消失。五分钟结束。
“Time's up.” Alex恢复了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暴躁警察和神棍老人从未存在过。他灰绿色的眼眸看着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的李文渊，里面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赞许？
“利用环境线索（香料摊的冲突暗示小心）、虚构文化符号（‘纹身’解读）、最大化情绪表演（警察面前的恐慌求助），甚至在高压下临时组合出包含关键信息的伪土耳其语短句…” Alex慢条斯理地总结，“你的‘混乱’，并非无序。它是一种…在语言壁垒的废墟上，本能搭建沟通桥梁的原始能力。虽然桥的样子…千奇百怪。”
他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杯底与瓷碟发出清脆的“叮”一声。“恭喜你，李文渊先生。你通过了π计划的初步筛选。”
**通过了？** 李文渊有点懵，刚才那五分钟像打了一场高强度的语言障碍赛，他还在回味自己瞎编的“Polis abi”。
“后续会有人邮件联系你具体事宜，包括项目保密协议和第一次线上研讨会的安排。” Alex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玻璃花房的阳光里投下长长的影子。“保持你的…‘混乱生命力’。这将是你在π计划中最宝贵的资产。” 他伸出手。
李文渊晕乎乎地和他握了握手，那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微凉的温度。
“对了，” Alex走到包厢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他，灰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昨晚决赛现场，坐在前排靠右，穿米白色外套、一首皱眉盯着你的那位女生…观察力很敏锐。她是？”
李文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林薇！他看到了林薇？！**
“啊…她，她是…”李文渊舌头又开始打结，“林薇，辩论队的…同学。”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Alex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只留下一句：“很有意思。”便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李文渊独自站在玻璃花房里，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他却觉得有点冷。捧着那杯己经凉透的π拉花咖啡，脑子里塞满了Alex那非人的观察力、林薇穿透性的目光、还有“混乱生命力”这个既像褒奖又像诅咒的评价。**π计划…这到底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伟的微信轰炸：
“文渊！面试咋样？被外星人绑架了没？”
“快看表白墙！卧槽！有人拍到你进‘静界’咖啡馆了！跟一个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有图有真相！[图片]”
“论坛也炸了！都在猜那男的是谁！说你决赛后神秘消失原来是去约会了？对象还是个顶级帅哥？这剧情走向太魔幻了！”
李文渊点开图片，果然是他跟在Alex身后上楼梯的背影，Alex那优越的侧脸轮廓和气质在偷拍糊图里都异常醒目。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张伟，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联系人。
**林薇：**
**“恭喜获奖（创意奖也算奖）。”**
**“下午三点，‘静界’一楼，聊聊？”**
信息简洁得如同她的辩论稿，却让李文渊握着手机的手心瞬间沁出汗来。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楼。隔着玻璃和绿植，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外套的熟悉身影，正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姿态沉静，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场。
**刚出虎穴，又入…不，是主动撞上女神审判庭？**
他低头看看表：2:58。
再看看一楼那个身影。
又看看手机里林薇那条信息。
**“聊聊？”** 这两个字，比刚才五分钟的“语言巴别塔”生存挑战，更让他头皮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把凉透的咖啡一口灌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行吧，今天这日子，就是专门用来挑战心脏承受极限的！** 他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T恤（决赛后就没换），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玻璃花房外阳光灿烂，他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薄冰上。π计划的谜团、林薇突如其来的邀约、还有张伟在论坛上点起的八卦之火…大学生活这场“语言风暴”，显然正酝酿着更猛烈的雷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