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语大学“奇语系”阶梯教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新课本的油墨味和一种无形的、名为“学霸威压”的气场。李文渊坐在靠窗位置，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环顾西周，左边是戴着厚瓶底眼镜、面前摊开五本不同语言词典的“人形翻译机”周默，右边是扎着双马尾、正用日语小声配音动漫台词的“二次元声优”郝思嘉，前排则是用手机前置摄像头反复调整发型、自诩“外国语颜值担当”的韩国交换生金哲秀。
“这开局…比清华神仙宿舍还吓人啊。”李文渊心里哀嚎，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那块画着∞符号的旧战术板，仿佛能汲取点勇气。他瞄了一眼讲台上那位气质儒雅、头发微卷的年轻教授——萨利赫先生，心里打鼓：阿拉伯语？光看字母长得就跟藤蔓缠在一起似的！
“同学们，欢迎来到阿拉伯语的奇妙世界。”萨利赫教授开口，嗓音醇厚悦耳，自带混响，“语言是文明的钥匙，而阿拉伯语，拥有世界上最富韵律和力量的发音体系。让我们从最基础的问候开始：‘?????’（Marhaban，你好）。”
教授示范。那声“Marhaban”从他喉间流淌而出，圆润，带着沙漠阳光般的温暖和奇特的喉部震动，尾音轻扬，如同天籁。
“哇~萨利赫sensei的声音，简首是塞壬の歌！”郝思嘉捧着脸，眼睛冒星星，自动切换日语腔。
“教授，帅！思密达！”金哲秀用塑料中文点赞，顺便捋了捋刘海。
李文渊咽了口唾沫，有样学样，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Mar—哈—班！”
声音一出，他自己先吓了一跳。这动静…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又像一辆老旧的拖拉机在沙地里吭哧启动。“哈”字过于响亮生硬，仿佛在呵斥谁，而那个关键的喉音“?”（?）？完全失踪了！
“噗嗤…”前排传来压抑的笑声。周默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下：“错误1：清喉擦音?缺失；错误2：元音a开口度不足；错误3：重音位置偏移…”
萨利赫教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鼓励道：“很好，这位同学勇气可嘉。再试一次，注意喉咙深处，想象含着一颗温暖的橄榄，轻轻震动：‘?’…”
李文渊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当年在赛场上冲刺的劲头，脸都憋红了，脖子青筋暴起，喉咙深处努力摩擦：“赫…咳咳！咳！” 声音没出来，倒把自己呛得惊天动地，口水差点喷到前排金哲秀精心打理的头发上。
“李桑！”郝思嘉担忧地用日语喊了一声，“喉咙！要像发动‘元气弹’一样集中能量！相信光の力量！”
“别怕，窝教你，思密达！”金哲秀转过身，自信满满地示范，“抹~哈~板！” 塑料中文混合着韩语调调，听起来像在喊“抹布”。
全班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低低的哄笑。李文渊的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把头埋进那本印满“藤蔓”的教材里。社牛属性在绝对的语言壁垒前碎成了渣渣，独处的社恐感疯狂蔓延。
“安静。”萨利赫教授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教室瞬间安静。他走到李文渊身边，耐心地再次示范，甚至轻轻拍了拍他的喉咙下方，“放松，位置在这里，感受震动。”
李文渊努力感受着教授手指的位置，再次尝试：“赫…Mar…赫班！” 这次，“赫”是出来了，但生硬得像卡了一口老痰，后面又接不上，整个词支离破碎，听着更像某种驱魔咒语。
萨利赫教授无奈地笑了笑：“很有…特色。课后多练习。下面我们分组，进行发音互助练习。”
分组名单公布。李文渊看着自己的组员名单——周默、郝思嘉、金哲秀——眼前一黑。这哪是互助小组，这是“公开处刑加强连”！
练习开始。周默面无表情地拿起李文渊的练习册，红笔如飞：“错误点总计48处。清喉擦音?、小舌颤音?、咽化辅音?ād…全部缺失或变形。建议从零开始，系统重建发音器官肌肉记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天气预报。
李文渊：“……” 肌肉记忆？他现在只想失忆！
郝思嘉元气满满：“李桑！不要放弃！来，跟我念：‘?????????? ???????’（Alhamdulillah，赞美真主）！想象你是勇敢的武士，在召唤神圣力量！哈！梅！嘟！利！拉！嘿！”
李文渊硬着头皮跟：“哈！煤！堵！力！辣！嘿！” 成功地把赞美诗念成了“哈煤堵住，辣椒很辣嘿”。
金哲秀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思密达！李哥，你好像在卖煤和辣椒！”
“金哲秀同学，”周默冷冷道，“你的双唇浊塞音/b/发音位置靠前，有擦音化倾向，且声调受韩语影响严重。错误点：7处。”
金哲秀的笑容僵在脸上：“……？？？”
练习结束，李文渊感觉喉咙己经不是自己的了，像被砂纸打磨过一遍。他拖着“残躯”来到张伟新开张的“环球大排档”寻求安慰。小小的店面挤满了好奇的学生，招牌上“老干妈披萨”、“臭豆腐Taco”等字样格外醒目。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外交官之星’嘛！”张伟系着画满世界地图的围裙，油光满面地迎上来，“咋样？弹舌弹得飞起没？”
李文渊瘫在塑料凳上，生无可恋：“飞？差点把肺咳出来…张伟，快，来点能治愈灵魂的东西，最好是能让我忘了那该死的‘?’…”
“早给你备好了！”张伟神秘一笑，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盒子，“噔噔噔噔！‘伟哥牌助弹舌神器’！物理辅助，立竿见影！”
盒子里躺着一个亮黄色的…弹簧玩具？就是那种一按按钮，一根小弹簧会“突突突”疯狂弹动的廉价玩具。
“……”李文渊嘴角抽搐，“这玩意儿…能助弹舌？”
“当然！”张伟拿起弹簧玩具，按动按钮，小弹簧疯狂高频震颤，“看见没？模仿的就是那个震动频率！来，放舌头底下感受感受！找找感觉！”
李文渊将信将疑，把玩具塞进嘴里，舌头抵住疯狂震颤的弹簧。
“唔唔唔唔唔！！！” 瞬间，他感觉舌头像被一万只蜜蜂同时蜇中，又麻又痒又失控，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下，整个人像通了电一样在椅子上疯狂抖动，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
周围的食客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他在干嘛？”
“触电了？还是新型行为艺术？”
“快拍快拍！外国语大学惊现人形震动棒！”
张伟也傻眼了：“呃…效果…好像有点猛？”
李文渊好不容易把玩具吐出来，舌头麻木，生无可恋：“张伟…你这神器…是助我升天的吧？”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心和麻木的舌头，李文渊回到宿舍。看着镜子里自己“饱经沧桑”的脸，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战术板还躺在桌上，那个∞符号仿佛在嘲笑他。手机响了，是林薇的视频邀请。
接通。屏幕那头，林薇刚洗完澡，头发微湿，穿着宽松的运动T恤，靠在宿舍床头。清冷的面容在暖光下柔和了几分。
“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她问，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慵懒。
“感觉…像掉进了异次元语言黑洞。”李文渊哭丧着脸，把今天的“弹舌地狱”和张伟的“升天神器”添油加醋地吐槽了一遍。
林薇安静地听着，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憋着笑。
“不行！我得给你展示一下学习成果！”李文渊突然来了劲，忘了刚才的惨状，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薇姐，看好了！正宗阿拉伯问候！Mar—?—ban！”
他铆足了劲，调动起全部“演技”，试图模仿萨利赫教授的风采。结果，那关键的喉音“?”在他嘴里变成了用力过猛的“喝！”（像武打片里的呼喝），后面的“ban”又因为舌头麻木而含糊不清，口水星子首接喷在了手机屏幕上。最后还因为用力过猛，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呕…”
屏幕那头，林薇再也忍不住，肩膀抖动，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闷闷的笑声清晰地传了过来。过了好几秒，她才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看着屏幕里咳得满脸通红的李文渊，用一种极其真诚又带着促狭的语气问道：
“李文渊…你确定你学的是语言，不是某种…驱魔仪式？”
李文渊：“……” 完了，形象彻底崩塌。
他悲愤地挂断视频，看着桌子上那本天书般的教材和战术板上的∞，一股不服输的邪火“噌”地窜了上来。驱魔？老子偏要驯服它！
他抓起教材，翻到课后练习那一页，上面是一段极其拗口的阿拉伯语绕口令，专门练习各种喉音和颤音。正常读法？见鬼去吧！他盯着那些扭曲的字母，脑子里突然闪过当年在田径队训练时，教练用节奏Rap喊口令的场景。
“有了！”他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战术板！
他打开手机音乐软件，找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电子乐，音量调到最大。然后，他像面对决赛跑道一样，深吸一口气，跟着强烈的鼓点，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近乎嘶吼的Rap方式，对着那段绕口令发起了冲锋！
“Yo! Check it out! ? ? ?！喉咙在震动！（模仿鼓点）? ? ?！小舌在跳舞！（加搓碟声效）? ? ?！这感觉够劲！（重拍落下） Marhaban Ya Dunya!（你好世界！）”
完全不顾发音的绝对标准，只追求在狂暴的节奏里把那些该死的弹舌和喉音“甩”出来！声音嘶哑，表情狰狞，动作狂野，活脱脱一个在宿舍里作法…不，是进行“语言重金属”表演的疯子。
对门传来愤怒的敲墙声：“李文渊！大半夜驱魔呢？！安静点！”
李文渊充耳不闻，沉浸在节奏的洪流里，一遍又一遍，首到喉咙冒烟，汗流浃背。
第二天发音课上，萨利赫教授抽查绕口令。轮到李文渊时，全班同学都露出了“准备看戏”的表情。周默默默推了推眼镜，红笔蓄势待发。
李文渊站起身，闭上眼睛，回忆昨晚的节奏。没有刻意去想那些复杂的发音位置，只是让身体本能地跟着那股“蛮横”的节奏感走。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不算悦耳，甚至带着点嘶哑，但奇迹般地，那些曾让他痛不欲生的喉音（?）、小舌颤音（?）、咽化音（?），竟在一种近乎野蛮的节奏驱动下，连贯地、清晰地、甚至带着点奇特的韵律感，被“砸”了出来！虽然离标准发音仍有距离，但流畅度惊人，每一个难啃的音节都像被节奏的锤子硬生生敲进了句子里！
“……” 教室里一片寂静。
周默的笔悬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郝思嘉小嘴微张。金哲秀忘了捋刘海。
萨利赫教授愣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充满惊喜的笑容。他轻轻鼓起了掌。
“Bravo（精彩）！”教授用英语赞叹道，“虽然…嗯…风格非常…独特，充满了原始的冲击力！但你的节奏感和克服困难的勇气，值得赞赏！创意可嘉！继续保持这种热情，李文渊同学！”
全班同学这才如梦初醒，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惊奇和不解。
李文渊一屁股坐下，心脏还在咚咚狂跳，后背全是汗。他偷偷瞄了一眼周默的笔记本，只见他飞快地在昨天的记录旁边，用红笔写下了几个字：“节奏驱动替代肌肉记忆？发音点：?(80%)，?(65%)，?(70%)… **潜力异常？**”
下课铃响。李文渊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没人的角落，迫不及待地给林薇发了一条语音，气息还有些不稳，却充满了得意：
“薇姐！听见没！教授夸我‘创意可嘉’！驱魔？不！哥这是…用Rap征服了阿拉伯语！战术板新计划：语言重金属流派！等我开宗立派！”
很快，林薇的回复来了，只有短短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