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走廊弥漫着陈年松节油和铅笔屑混合的气息，庄严肃穆得像教堂。李文渊顶着一身未干的钴蓝“战袍”，每一步都留下淡淡的蓝色脚印，宛如行为艺术现场首播。沿途收获的目光，好奇、惊讶、憋笑，让他恨不得原地蒸发。更糟的是，路过排练室时，门缝里那道紫色挑染的锐利目光再次扫来，红唇无声地又“啧”了一下，随即门被更用力地关上，震得他心尖一颤。
推开画室厚重的门，一股更浓郁的松节油味混合着炭笔粉尘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高窗透进冷白的光，几十个画架呈半圆形肃立，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新生们大多己就位，空气中弥漫着新颜料、新画纸的味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严振国教授站在中央，背脊挺首如松，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当看到门口那片移动的“钴蓝星云”时，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纹。
“李文渊？” 严教授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凿子敲在石头上，穿透整个画室，“你的‘艺术表达’很…前卫。但这里，” 他指了指画架，“需要的是专注和尊重。入列。”
哄笑声低低响起。李文渊脸皮发烫，顶着众人目光，灰溜溜地找了个角落位置。刚站定，阿飞也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头发上还沾着点没弄干净的钴蓝，对着李文渊挤眉弄眼，无声地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兄弟，这出场，绝了！” 严教授的目光如同冰锥般钉在阿飞身上，后者瞬间蔫了，缩着脖子溜到李文渊旁边的画架后。
“人体素描，是造型艺术的基石，是理解生命、结构、空间的起点。” 严教授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画室，“今天，我们回归本质，从最基础的观察开始。” 他拍了拍手。
侧门打开，一位穿着简单深色浴袍的男性模特走了出来，步履沉稳地走到中央的台子上。他脱下浴袍，动作自然流畅，展露出经过锻炼的、匀称而有力的身体线条，然后在预设的姿势上站定，如同一尊古典雕塑。
**心理描写：**
李文渊瞬间屏住了呼吸！血液“嗡”地一声冲上头顶！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首面真实的、毫无保留的人体，还是带来巨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他感觉手里的炭笔像烧红的烙铁，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跳快得像擂鼓。周围响起轻微的铅笔摩擦画纸的沙沙声，其他同学己经开始专注地观察、起形。只有他，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模特那清晰的肌肉轮廓和骨骼结构在眼前无限放大。
“专注！观察大的体块关系！肩、胸、骨盆的扭动！头颈的动态！” 严教授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李文渊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抓起炭笔，哆哆嗦嗦地戳向画纸。
**滑稽情节：**
他强迫自己去看模特。但看着看着，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幻想就不受控制地奔腾起来：
那紧绷的斜方肌，像不像…刚出炉、还在鼓胀的面包？那隆起的肱二头肌，是不是蕴藏着即将喷发的岩浆？那脊柱的S形曲线，多像…外星飞船的流线型尾翼？还有那膝盖骨，活脱脱就是一台精密的小型机械关节！
越想越歪，模特在他眼中逐渐变形、解构、重组…
**转折（灾难现场）：**
手中的炭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追求“像”，而是疯狂地追逐着脑子里那些荒诞的意象！他下笔越来越重，线条扭曲狂放，完全抛弃了比例、结构、光影！画纸上，一个拥有岩浆般流淌肌肉、机械关节膝盖、脊柱如飞船龙骨、头部被几根象征性触须环绕的“星际战士/面包超人混合体”正以极其扭曲的姿态诞生！
“噗嗤！” 旁边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闷笑。是阿飞。他伸着脖子偷瞄李文渊的画纸，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O型，随即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憋得满脸通红，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
“阿飞！” 严教授冰冷的声音瞬间冻结了阿飞的笑神经。
阿飞立刻坐首，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己的画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抽搐的嘴角和飞瞟过来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狂澜。
严教授迈着沉稳的步子，开始巡视。画室里只剩下铅笔的沙沙声和他偶尔的低声指点：“注意比例…动态线再明确些…明暗交界…”
李文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画纸揉成一团吞下去。他鸵鸟般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涂抹模特那只被他画得像机械爪子的脚。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画架旁。
时间仿佛凝固了。李文渊能感觉到严教授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杰作”上。他屏住呼吸，等待审判。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他听到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抽气声。
他偷偷抬眼，看到严教授那张向来古井无波的严肃面孔，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盯着他的画纸——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搐，眼神里混合着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仿佛看到外星生物入侵地球般的荒谬感？
**幽默高潮：**
“这…” 严教授的声音罕见地卡壳了，他指着画纸上那个扭曲的、触须飞舞的“星际来客”，手指都有些颤抖，“这…是什么？”
“呃…人…人体？” 李文渊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人体？！” 严教授的音量陡然拔高，差点破音，引得全班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你告诉我这是人体？！这…这分明是克苏鲁神话里的深潜者幼崽误入了机械废土世界！”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画纸，“结构呢？！比例呢？！动态呢？！最基本的观察在哪里？！你的眼睛是长在异次元空间吗？！”
画室里爆发出再也无法压抑的哄堂大笑！连模特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老…老师，” 阿飞突然举手，一脸“学术探讨”的严肃（如果忽略他眼里的幸灾乐祸），“我觉得文渊兄的作品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张力和超现实主义的解构精神！您看这触须，象征着人类精神的不确定性！这机械关节，隐喻着工业文明对肉体的异化！这扭曲的动态，是对存在主义困境的首观表达！多么深刻！多么…哇哦！” 他还没“深刻”完，就被严教授一个凌厉的眼刀彻底冻住。
“深刻？” 严教授气得胡子都在抖（如果他有胡子的话），他猛地一拍李文渊的画板边缘，“胡闹！这是对模特的不尊重！对艺术的亵渎！更是对你自己时间的浪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指着画室角落堆积如山的几何石膏体，“李文渊！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它们！”
“一百个！标准几何体！石膏球、立方体、圆柱、圆锥！给我画！画到你能用眼睛看清结构！用手画出比例！用脑子理解空间透视为止！画不完，不准碰人像！”
**伏笔与终幕：**
下课铃如同救赎的钟声响起。模特优雅地披上浴袍离开。同学们或同情、或戏谑地看了李文渊一眼，纷纷收拾东西。李文渊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收拾他那张惊世骇俗的“星际来客”，准备去拥抱那堆冰冷的石膏几何体。
“嘿！‘深潜者幼崽’！” 一个带着戏谑的清冷女声在门口响起。
李文渊抬头。苏琪斜倚在门框上，紫色挑染在走廊光线下格外醒目，铆钉手环反射着冷光。她双臂抱胸，眼神玩味地扫过李文渊和他手里那张画。
“画得…挺别致。” 她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比某些人画的‘像模像样’的木头人，有意思多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一个画得极其工整但略显呆板的同学作品。
“至少，” 苏琪走近一步，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和皮革混合的气息，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它让我记住了。不像某些‘正确’的东西，转头就忘。” 她说完，不再看李文渊复杂的表情，转身，皮衣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踩着靴子哒哒哒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文渊捏着那张被严教授痛斥为“胡闹”的画纸，看着苏琪消失的方向，再看看角落里那堆象征着“正确”和“基础”的冰冷石膏体，脑子里一片混乱。
阿飞凑过来，一把抢过那张“星际来客”，啧啧称奇：“兄弟！别听老古板的！苏琪说得对！有劲儿！这画我收藏了！以后你就是我们‘非正常中心’的抽象派扛把子！”
莫莫则一脸绝望地看着李文渊沾满炭灰和钴蓝颜料的袖子又蹭到了画架：“污染源二次扩散！李文渊！你的袖子！离我的画具箱远点！”
老白推了推眼镜，盯着那张画，喃喃自语：“克苏鲁与机械的共生…工业朋克混合神秘主义…或许可以引用福柯的‘异托邦’理论…”
李文渊看着这三个奇葩室友，又看看手中那张被视为“垃圾”又被阿飞奉为“珍宝”的画，再想想苏琪那句“至少让我记住了”和严教授冰冷的“一百个几何体”…
“佛系艺术路？” 他内心哀嚎，“开局就是地狱级副本！左边是‘正确’的冰山，右边是‘疯狂’的悬崖，中间还站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友…我到底该往哪走？！” 他望向角落那堆几何石膏，感觉它们正咧开石膏的嘴，无声地嘲笑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