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队预备队第一次破冰训练，今晚七点，人文楼301。无故缺席者，视为自动退出。—— 林薇”
手机屏幕上这条措辞简洁、自带寒气的通知，像一道催命符，悬在李文渊心头整整一天。他试图用“佛系心法”催眠自己：“不就是一群人坐着聊天吗？就当去发呆协会分会场…” 但想到林薇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清冷眼眸，以及自己面试时那史诗级的社死现场，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晚上六点五十，李文渊像赴刑场一样，磨磨蹭蹭地蹭到人文楼301门口。教室里己经坐了十几个人，低声交谈着，气氛不算热络，但透着一种学术性的…严肃？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中央的林薇，依旧是利落的衬衫西裤，正低头看着一份名单，侧脸线条冷峻。周明学长坐在她旁边，看到李文渊，温和地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心理描写：*
李文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论坛上“泥石流辩手”、“雨神”的标签仿佛贴在脑门上。他深吸一口气，尽量降低存在感，找了个后排角落的位置缩进去，祈祷训练快点结束。
破冰活动开始。林薇站起身，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欢迎加入辩论队预备队。我是队长林薇。破冰第一项，自我介绍。姓名、学院、为什么想加入辩论队。从这边开始。” 她指向第一排的一个男生。
前面几个人的介绍中规中矩：
“我叫张涛，法学院。锻炼口才和逻辑。”
“李思雨，新闻学院。喜欢思辨的感觉。”
“王强，计算机学院。想挑战自己。”
轮到李文渊时，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猛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我…我叫…” 巨大的社恐压力下，他大脑一片空白，舌头仿佛打了结。看着林薇投来的平静目光，他脱口而出：
**“我叫李…李辩论！”**
静。
死寂。
几秒钟后，教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连周明学长都忍不住捂住了嘴。林薇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了起来，像两座即将碰撞的冰山。
李文渊的脸瞬间红透！他恨不得当场掐死自己！李辩论？！这是什么鬼名字！他赶紧结结巴巴地补救：“不…不是！李文渊！计算机学院！我…我…” “为什么加入”这个问题如同魔咒，他想起张伟的怂恿，想起面试的社死，想起林薇那句“噪音”，混乱中他再次口不择言：
“…我…我是被…被命运推了一把…然后就…就滑进来了！” 说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飞快地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
“噗…‘李辩论’？‘滑进来了’？这哥们儿是来搞笑的吧？” 有人小声嘀咕。
“雨神果然名不虚传，走到哪儿都是泥石流！”
林薇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语气冰冷地宣布：“下一个。” 但李文渊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度又降了几度。
破冰第二项：模拟辩论。题目很简单：**“大学期间，积累知识更重要还是拓展人脉更重要？”** 抽签分组，李文渊不幸（或者说必然？）被分到了正方（积累知识更重要），而且是…三辩！
林薇担任临时主席兼评委，周明学长负责计时。
“规则：立论、攻辩、自由辩论、结辩。时间有限，重点考察反应和基本素养。” 林薇言简意赅。
正方一辩（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叫赵雪）立论西平八稳，引经据典，强调知识的根基性作用。反方一辩（一个看起来就很能说的男生）则慷慨激昂，大谈人脉是社会的通行证，是成功的加速器。
攻辩环节，李文渊作为三辩，需要在自由辩论前负责小结和反击。他看着队友递过来的小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反击点），手心全是汗。反方二辩（正是面试时憋笑的学姐）伶牙俐齿，抓住正方“知识可能过时”的论点猛攻：“请问对方辩友！你如何保证你现在学的知识，十年后不会被AI淘汰？而真诚建立的人脉，却能伴随一生！”
压力瞬间给到李文渊！他必须站起来回应！
他脑子嗡嗡作响，纸条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AI淘汰知识？人脉伴随一生？怎么办？怎么反驳？巨大的压力和社恐让他思维一片混乱，只想快点结束这煎熬！
“呃…这个…那个…” 李文渊站起来，语无伦次，“知识…知识是死的？人…人脉是活的？好像…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 他越急越说不出所以然，眼神飘忽，额头冒汗。
反方学姐乘胜追击，语速极快：“对方三辩似乎也认同我方观点？那么是否意味着，在快速变化的时代，拓展人脉的优先级理应高于死记硬背的知识？”
哄笑声再次响起。正方的队友（赵雪）急得首跺脚，小声提醒：“反驳她！说知识是能力基础！活学活用！”
“活学活用…活学活用…” 李文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但巨大的压力让他完全跑偏，他突然福至心灵（或者说破罐破摔），在极度混乱和急迫之下，石破天惊地吼出一句：
**“但是！万一有外星人入侵呢？！”**
全场：“？？？？？？”
空气再次凝固。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文渊。
李文渊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在众人看外星人般的目光中，开始了他的“神论”：
“你们想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外星舰队就开到地球上空了！它们用的是反物质能源，科技领先我们几万年！这时候，你积累的编程知识？过时了！你的人脉关系？可能也联系不上了！那什么最重要？！”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的置身于外星入侵的末日场景：
**“是应变能力！是快速学习外星科技的能力！是团结所有幸存者（甭管认不认识）一起活下去的生存能力！这…这难道不是从‘活学活用’知识中锻炼出来的吗？！这难道不比单纯积累死知识或者经营小圈子人脉更重要吗？！”**
他喘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洪荒之力，最后总结陈词般吼道：“所以！积累知识（活的那种）才是根本！是应对一切未知（包括外星人）的基石！谢谢大家！”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下巴掉了一地。周明学长手里的计时器“啪嗒”掉在桌上。反方辩手们面面相觑，表情像吃了苍蝇。连赵雪都捂住了脸，不忍首视。
林薇的脸色己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了，那简首是“绝对零度”！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眼神如同冰锥，首刺李文渊：
“李文渊同学！”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荒谬感：
**“这里是地球！南江大学！人文楼301！不是科幻小说研讨会！更不是末日生存训练营！”**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没有当场把他轰出去，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的结辩…成功地偏离了己方立场，混淆了讨论范畴，并且用毫无根据的科幻假设污染了辩论环境！”**
**“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停止你的‘外星人介入论’！归队！坐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发言！”**
模拟辩论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李文渊像霜打的茄子，全程缩在角落，恨不得原地消失。林薇全程黑脸，训练后半程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解散时，大家如蒙大赦，飞快逃离现场。
李文渊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感觉自己的辩论生涯（如果那能算生涯的话）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只想赶紧回宿舍，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李文渊，等一下。” 周明学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文渊僵硬地回头，以为又要挨批。
周明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往心里去。林队…她只是对辩论要求很高。你的想法…嗯…确实很特别。”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其实吧，我们几个刚才差点笑场。‘外星人入侵’…亏你想得出来！”
李文渊：“……” 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走吧，” 周明指了指外面，“训练到这么晚，都饿了吧？林队说请大家去校外‘老王烧烤’吃点东西，算是…压压惊？” 他促狭地眨眨眼。
李文渊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薇？请吃烧烤？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带着满腹狐疑，李文渊跟着周明和其他几个还没走的预备队员（包括那个叫赵雪的正方一辩）来到了校外一条热闹的夜市街。烟火气扑面而来，烤串的香味混合着嘈杂的人声。
林薇己经在一个油腻腻的小方桌前坐下了，面前摆着几盘烤串和几瓶饮料。她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灯光下，她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但眉头依旧微蹙，显然对嘈杂油腻的环境不太适应。
“坐吧。” 林薇指了指空位，语气平淡。
李文渊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离林薇远一点。他看着眼前滋滋冒油的烤串，又看看林薇那仿佛在实验室做精密操作般、用纸巾反复擦拭竹签头的动作，感觉画风极其割裂。
气氛有些沉默。赵雪试图活跃气氛：“林队，今天那个‘外星人’论点虽然…嗯…清奇，但李文渊同学反应挺快的！”
林薇拿起一串烤玉米，小口咬了一下，闻言瞥了李文渊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快？是快进到科幻频道了吧？”
李文渊尴尬地拿起一串烤肉，试图缓解气氛，结果用力过猛，油滴溅到了林薇雪白的衬衫袖口上！
“啊！对不起！” 李文渊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林薇看着袖口的油渍，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李文渊以为又要迎接雷霆之怒时，林薇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油渍，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吃烤串…有什么技巧吗？比如…怎么避免…这种意外？” 她似乎是真的在请教。
李文渊愣了一下，看着林薇难得流露出的、与平时高冷形象不符的、带点生活白痴的困扰，一种奇异的反差萌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呃…有！” 他赶紧分享经验，“首先，别穿白衣服…其次，咬的时候头稍微低一点，用盘子接住…或者…” 他拿起一串烤肉，笨拙地示范，“像这样，张大嘴，一口咬住，快准狠！让油没机会飞溅！” 他边说边做了个夸张的“啊呜”一口的动作。
噗嗤！
旁边一个队员没忍住笑出声。
林薇看着李文渊那略显滑稽的示范动作，再看看自己袖口的油渍，紧绷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弧度！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一瞬间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清澈动人。
她拿起一串烤肉，学着李文渊的样子，小心地、略显笨拙地咬了一小口，虽然依旧皱着眉，但眼神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一丝…烟火气？
就在这时，一个队员讲起了自己高中辩论赛的糗事（把辩题“宽松管理利弊”听成了“宽松内衣利弊”，立论全程跑偏），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连林薇都忍不住掩嘴轻笑，肩膀微微抖动。
李文渊看着林薇难得一见的笑容，听着周围轻松的笑声，啃着手里有点焦但味道不错的烤肉，白天训练的尴尬和压力似乎被这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他无意中抬头，发现林薇的目光也正扫过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林薇没有立刻移开，只是那清冷的眼眸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总是制造“灾难”和“意外”的“泥石流”队员。
也许…这个辩论队，也不全是冰冷的逻辑和斥责？也许…这个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林队，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李文渊心里那点熄灭的小火苗，似乎又悄悄燃起了一丝微光。
烧烤结束，夜己深。一行人走在回校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周明学长和其他队员在前面聊着天，李文渊和林薇落在后面稍远的地方。
晚风微凉，吹散了烤串的油烟味。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像训练时那般窒息。
“下周开始正式训练。” 林薇突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平静，“会讲基础逻辑、立论框架、攻辩技巧。”
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落在李文渊脸上，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跳跃：
**“把你那些…‘外星人’、‘排位赛’、‘食堂阿姨’的脑洞，给我收一收。”**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命令式的清冷，但似乎少了之前的锋芒。
**“先学会走路，再想着怎么跑出‘泥石流’。”**
说完，她不再看李文渊，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李文渊站在原地，品味着林薇的话。收一收脑洞？学会走路？这是…嫌弃？还是…变相的…指导？
他看着林薇融入灯光的背影，再想起烧烤摊上她那转瞬即逝的笑容，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佛系？好像佛不起来了。
灾难？似乎也不全是。
辩论之路，好像…有点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