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兰笑得合不拢嘴,连一向严肃的顾长林,看着孙子那副攥着“富贵”不撒手的小模样,冷硬的嘴角也柔和地向上弯起。顾明钧站在人群稍外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深邃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宠溺。
苏晚晚看着儿子懵懂又可爱的样子,看着周围人脸上真诚或奉承的笑容,看着丈夫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满足,一种巨大的、圆满的暖流充盈着她的胸腔。前世所有的冰冷、绝望、挣扎,在这一刻,都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板,被眼前这真实而耀眼的幸福彻底覆盖、消融。
“安安真棒!”她笑着走上前,从婆婆怀里接过儿子,在他带着奶香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顾明钧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碟子,上面放着一小块切好的、雪白蓬松的奶油蛋糕,顶端还点缀着一颗鲜红的樱桃。他将碟子递到苏晚晚面前,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尝尝?安安还不能吃,替他尝尝甜不甜。”
苏晚晚看着碟子里那抹的雪白和鲜红,又抬头对上顾明钧深邃专注的目光。她嫣然一笑,没有接碟子,而是就着顾明钧的手,微微低头,用银质小叉子轻轻剜了一点细腻的奶油,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和甜蜜瞬间在舌尖化开,一首甜到了心底。
“嗯,好甜。”她眉眼弯弯,声音甜糯。随即,她又用叉子尖沾了一点点微甜的奶油,轻轻点在儿子好奇张开的、的小嘴唇上。
顾承安下意识地用小舌头舔了舔,似乎尝到了甜味,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还想再要。
苏晚晚抱着儿子,看着他那副贪甜的小馋猫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充满了为人母的幸福和满足:“安安,甜吗?”
同一时刻。数千里之外。
北大荒。
入冬后的第一场暴风雪,正以席卷一切的气势肆虐着这片广袤而苦寒的土地。狂风如同无数厉鬼在旷野上尖啸,卷起地上厚重的积雪,形成一片片白茫茫、能见度极低的雪雾。气温骤降到零下三十几度,呵气成冰。
劳改农场边缘,一排低矮破败、用泥坯和茅草搭成的窝棚,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窝棚西面漏风,缝隙里塞着破布和干草,依旧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刺骨寒意。棚顶的茅草被风掀走了一大块,冰冷的雪花夹杂着沙砾般的雪粒,不断地从豁口灌进来。
赵春梅蜷缩在窝棚最角落的、铺着薄薄一层发霉麦草的土炕上。身上裹着一件根本不足以御寒的、破旧发硬、带着浓重汗酸和霉味的棉袄。她的头发枯黄油腻,像一团乱草,脸颊凹陷得可怕,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发紫,布满冻疮,有的地方甚至溃烂流脓。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麻木和空洞,映着窝棚里那盏如豆般昏黄摇曳的油灯光。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灰黑色的窝窝头。这是她今天的晚饭,也是明天的早饭。窝窝头是用最劣质的、掺了大量麸皮甚至沙土的粗粮做的,又硬又涩,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她机械地、小口小口地啃嚼着,每一次咀嚼都牵扯着冻伤的嘴唇,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冰冷的窝头碎屑混合着沙土,刮擦着她早己伤痕累累的食道和胃壁。
隔壁窝棚传来男人粗鲁的咳嗽声和含混不清的咒骂。更远处,似乎还有看守巡逻时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和严厉的呵斥。
赵春梅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的感官似乎己经被这极致的寒冷、饥饿和绝望彻底冻僵、麻木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如同梦魇般的片段:百货大楼里苏晚晚那身光鲜的碎花裙子和腕间的碧玉镯…顾家小院里那张铺着软垫的红木躺椅…周岁宴上那雪白蓬松、散发着甜香的奶油蛋糕…还有顾承安那张被众人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胖乎乎的小脸…
为什么?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