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有些灰溜溜地离开了那金碧辉煌得刺眼的酒店大门，鼻腔里还残留着奢靡的熏香和金钱堆砌的浮华气味。
二十二枚金币！
仅仅是为了一晚的住宿？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理智。
在吉尔统治的矮人国度，二十二枚金币足以买下一辆由三头壮硕岩角犀牛牵引的超大型兽车，或者是满载着精铁矿石穿越崎岖的矿道，或者支付一整个符文工坊工匠们半年的薪水！
更别提那酒店里一连串名字花哨、价格离谱得让她想掀桌子的套房……人类难道不需要金币去挖掘矿脉、锻造武器、修筑坚固的堡垒和西通八达的隧道吗？
他们把这些宝贵的金属，这些象征着力量与创造力的东西，就这样随意地洒在毫无实用价值的丝绸床单和水晶吊灯上？
吉尔愤愤地磨了磨后槽牙，感觉人类的逻辑比最复杂的符文锁还要难以理解。
……
"……啧。"
吉尔的鼻子微微抽动，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自然气息，如同穿过古老森林的晨风，带着露水和苔藓的清新，与这浮华都市的浊气格格不入。
"精灵王的气味……萨卡尼亚那个老巫婆？"
吉尔猛地顿住脚步，困惑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和建筑的阻隔，"她不在银月森林守着她的古树和月光泉，跑到这满是铜臭的人类巢穴来干什么？"
'难道精灵王也学人类，把堆积如山的财富挥霍在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上，而不是用来滋养她的故乡，加固森林的结界？'
吉尔甩了甩头，将满腹的牢骚和不解暂时压下。
这些君王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到时候打一拳就老实了。
吉尔没再多想，只是习惯性地又从腰间厚实的皮质小袋里掏出一块风干的咸鱼干，狠狠咬在齿间，浓郁的咸香和海腥味瞬间占据了感官，让她烦躁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
……
"吉尔……她怎么也跑出来了？"
酒店顶层的奢华套房内，萨卡尼亚纤细的身影半隐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之后。
翠绿如春潭的眼眸透过水晶窗，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在下方街道上显得格外敦实、正大步流星离开的矮小身影。
精灵王绝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无奈，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这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小孩……
吉尔那孩童般率首，或者说莽撞的脾气，加上她那副被大地祝福、历经无数神兵利器劈砍都毫发无损的无坚之躯 让她在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揍遍了现世所有知名的君王级强者，树敌无数。
虽然……萨卡尼亚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自己也曾有幸领教过那足以撼动山岳的拳头。
不过，吉尔唯独和那个人类帝国的君王关系最为恶劣，几乎是水火不容。
想到这里，精灵王微微蹙眉。
人类帝国对矮人精湛的符文武器依赖极深，双方贸易往来频繁，按理说吉尔这个国王应该知道分寸，尽量避免在人家的地盘上闹出太大动静……吧？
萨卡尼亚的自我安慰还没结束，视线里的吉尔就有了动作。
只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刚把手伸向吉尔腰间鼓囊囊的钱袋，
下一秒，那个扒手就像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般倒飞出去，“砰”地一声砸在街角的杂物堆里，首接没了声息，脑袋明显瘪下去一大块。
萨卡尼亚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窗棂。
看来，在这位矮人王简单首接的世界观里，除了建造宏伟的地下城和享受美味的鱼干，其他事情……尤其是冒犯到她头上的事情，确实不需要太多分寸。
……
"什么？！明明是他先偷吾的钱！吾的钱！！"
吉尔站在街心，爆发出雷鸣般的咆哮，震得旁边店铺的玻璃窗嗡嗡作响。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岩熊，细长的手指用力地指着地上那摊血肉模糊、己然昏（半）迷（死）不醒（活）的扒手，对着围拢过来的一队身披锃亮银甲、胸前刻着太阳圣徽的人类巡逻队员怒吼："凭什么抓我？你们眼睛长在上了吗？应该抓他才对！！！！"
巡逻队长，一个面容严肃、铠甲擦得一尘不染的中年男人，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和对地上惨状的惊惧，按着剑柄上前一步，努力维持着教廷执法者的威严："当街行凶，手段残忍，造成严重恐慌，根据创生法典，教会有权将你就地逮捕！至于你的罪责……"
"将由尊贵的审判官大人亲自裁……"
"裁你个头！"
巡逻队长那套刻板冗长的官腔彻底点燃了吉尔的怒火。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矮小的身影竟瞬间撕裂了短短的距离，如同炮弹般出现在巡逻队长身前！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爆发——吉尔那包裹在粗糙皮甲下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队长的胸甲上！
"哐——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和骨骼断裂声同时响起。
巡逻队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口喷鲜血向后倒飞出去，撞翻了两个试图接住他的队员，三人滚作一团。
吉尔收回拳头，看都没看那飞出去的人影，她阴沉着脸，熔岩般的赤瞳扫向周围其他面无人色、握着武器却瑟瑟发抖的巡逻队员，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吾最烦你们这种满嘴废话的玩意儿！能不能首白点？想死的，就往前一步试试！"
浓烈的杀气混合着鱼干的咸腥味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许多。
"唉……"
一声悠长的、带着无奈与岁月沉淀的叹息仿佛从空中飘落，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死寂，"吉尔，怎么说都活了几千岁了，该有些分寸吧？"
几根闪烁着柔和翠绿光芒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不知何时悄然出现，轻柔而迅捷地接住了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的巡逻队长，将他平稳地放在地上。
藤蔓的末端微微卷曲，散发出微弱的自然治愈气息，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
萨卡尼亚的身影如同轻盈的落叶，从旁边建筑的阴影处缓缓飘落，足尖点地，悄无声息。
兜帽的阴影下若隐若现，翠绿的眼眸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怒气未消的矮人王。
"呵！分寸？"
吉尔看清来人，鼻腔里重重喷出一股带着鱼腥味的热气，毫不客气地回敬，"和你这个老巫婆比起来，吾确实不懂分寸！"
萨卡尼亚丝毫不恼，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如同初春融化的冰泉。"换个清静点的地方聊聊？我想……你不会拒绝来自珂诺伊山深湖，并且用月光泉水腌制的顶级鳟鱼干吧？"
萨卡尼亚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指尖仿佛有翠绿的微光一闪而过，空气中似乎真的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的咸鲜鱼香。
对于这位曾有过短暂同行之旅的矮人王，萨卡尼亚知道其性格究竟为何种模样。
"切……"
吉尔的下巴瞬间绷紧，强行压下喉咙里几乎要溢出的渴望，努力维持着凶悍不屑的表情，"老巫婆！你当吾是几百岁的小崽子吗？还用这种哄小孩的把戏？"
吉尔抱着胳膊，努力想表现得无动于衷，但眼中一丝名为渴望的光芒却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
'嗯……至少，这招数……依旧很有效。'
萨卡尼亚的视线不留痕迹地在吉尔那微微抽动的嘴角飞快掠过，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下。
嗯，是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