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农主城,南部,露露斯区外。
整个约农帝国最为复杂的城外区。
陈晓走在碎石铺满的路面上,商贩的争吵声,战马的锐鸣声,人群的议论声,以及审判官那响亮的判决之声。
"兹有女巫卡伊斯,索伦迪尔……等一众反教恶徒,散播暴论,污蔑帝国,毁坏军事工程,现经审判庭与教会联合判决,判处三位背负罪孽险恶女巫……"
"火刑!"
远处广场中央,火光猛地蹿升,橘红色的焰舌贪婪地舔舐着高耸的木桩,瞬间吞噬了下方模糊的人影轮廓。
人群的窃窃私语瞬间被放大,夹杂着压抑的惊呼、麻木的叹息,还有几声近乎病态的亢奋低笑。
焦糊与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即使隔着半条街,也隐隐飘来。
陈晓只是离远了一些,朝着外围走去。
那在火焰中逐渐消弭逃离的身影,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真正的女巫可不会被火焰烧死的。
……
"啪嗒!"
一声湿漉漉的闷响。
的鲜鳜鱼奋力扭动着银鳞覆盖的身躯,从鱼贩学徒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木推车缝隙中挣脱而出,重重摔在碎石路上的积水坑里,泥水西溅。
推着独轮车的鱼贩学徒见有人朝着鱼走去,心一急,便弯腰去捡,却不料手中的推车因为一只手无法保持平衡,整的一下翻倒在大街上。
窥视己久的人群一拥而上。
陈晓没有再去看,脚步只是快了些。
"让开让开!!!!找死么,别用你的脏手摸马车!!!!"
披甲士兵大声厉呵着,骑着黝黑的战马撞进人群,手里的皮鞭挥舞着,结结实实地打在一个小孩的背上。
人群一哄而散。
马车碾过,还没能蹦哒开的红鳟鱼被车碾一分为二。
血液顺着雨水坑在大路上散开,为阴暗的街区染上了一抹殷红。
陈晓微微抬头,却看见马车中正在和其余人慢悠悠谈笑品酒的卡杜生所。
……
雷声炸响。
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陈晓却慢了下来。
先前被士兵打中一鞭的小孩只是蜷缩在街角,手里抓着被碾断的半截鱼头
按理来说,这样混乱的地方不应有贵妇人的出现,但或许是寂寞,也或许是找刺激。
五六七八个贵妇人穿着艳丽,于临街店铺延伸出的狭窄雨廊下不紧不慢地走着,高跟鞋敲打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与雨声混在一起。
对几步之遥的混乱与苦难视若无睹,如同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
或许是深闺寂寞,或许仅仅是为了寻求某种病态的刺激,她们低声谈笑着,声音被雨声模糊,只留下模糊的、令人不适的愉悦感。
……
陈晓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那个孩子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头撇到一边,而后没有任何动作。
陈晓见状,丢下两枚旧铜币和半块面包,"如果你想活下去,来露露斯街区找我,我在53号。"
……
近夜,灯光亮起。
夜色完全吞噬了郊区区。
昏黄的煤气灯在潮湿的雾气中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光线被浓雾扭曲、晕染开,只能勉强勾勒出建筑模糊的轮廓。
雾气带着刺骨的湿冷,沉甸甸地压在屋顶和街道上,仿佛凝固的烟尘。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迎面便是嘈杂的人声。
至于旅店的上层,只能说木板隔音效果堪忧,隐隐约约传来男女调笑的喘息和床板吱呀的旖旎之音,为这底层空间增添了一层粗粝的底色。
陈晓找了一处空位坐下,点上一块最受欢迎的野果烤羽鸡。
人很多,剑士忙着吃食补充体力,法师拿着拓印复制卷轴,乞者则是趁着店员还没有收拾桌上的残羹,快步上前抓起一块还没啃干净的鸡腿离去。
而单纯的食客,则是单纯地享受美食。
咀嚼声、刀叉碰撞声、满足的叹息声交织。
每个人都被疲惫、饥饿或各自的目标占据着,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没有无端挑衅的蠢货,也没有炫耀武力的莽夫,一种奇异的、基于生存压力的秩序笼罩着这个喧闹的空间。
……
是夜。
桌上己经热了第二遍的饭菜再度冷去,壁炉上的座钟滴答声随着炉火的熄灭渐渐显露,
十一点五十三分。
"嘎吱~"
随着木门被推开,陈晓看见趴在椅子上睡去的阿莉卡娜,走至其身前。
陈晓的眼神在她身前停顿了片刻,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波动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像托起一片羽毛般将女孩抱起。
阿莉卡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小脑袋在其臂弯里蹭了蹭,呼吸依旧均匀,只是带着少女睡梦里特有的、略显粗重的鼻息。
……
"啪!"
食指与拇指间响起的火花迸发落进未燃尽的柴火之中,将其再度点燃。
焰火的辉光照耀,陈晓端起己经凉掉的炖菜放在炉子旁,盘坐而下。
阿莉卡娜的呼吸声很匀称,但声音并不小,一起一落间,夹着壁炉传来的噼啪声,竟让陈晓有种久违的安详之感。
而他也想起了萨卡尼亚的回答,
'为了这片生长的土地么……可这一次似乎很多都不一样了,所以你能够成功么,萨卡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