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极的巡逻路线扩到了三里外的黑松林。
他会在黎明前钻进最茂密的灌木丛,鼻尖贴着地面一寸寸嗅探 —— 那陌生的铁锈与松脂味,总在雨雾天变得格外清晰,却又像捉弄人的幻影,追到断崖边就断了踪迹。
有次他循着气味摸到山涧对岸,只捡到块被踩碎的木片,上面刻着不属于本部落的螺旋纹。
雷极的长矛在黑松林的腐叶层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连续半个月的追踪毫无头绪,那陌生的铁锈与松脂味像鬼魅般时隐时现,却总在靠近时突然消散。
首到这天清晨,他循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往密林深处走 —— 那是部落里只有幼崽才会用的花蜜香,绝不该出现在这片危险的禁地。
拨开最后一道藤蔓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的妹妹艾雅正背对着他,蜷缩在一个陌生雄性的怀里。
那雄性穿着灰袍,兜帽落在肩头,露出张不属于本部落的脸,手腕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 —— 和浅夏描述的灰袍人特征,分毫不差。
艾雅的兽皮裙凌乱地堆在腰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手里还攥着半块花蜜饼,正是她昨天说 “要送给夜影” 的那块。
“你们在做什么?”
雷极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长矛,惊得那雄性猛地将艾雅护在身后。
艾雅回头时,眼里的慌乱像被踩碎的露珠,她慌忙拽好裙摆,却挡不住脖颈上暧昧的红痕:“哥…… 你怎么来了?”
“他是谁?” 雷极的豹瞳死死盯着那灰袍雄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对方身上的气味与袭击浅夏的人完全吻合,松脂混合着铁锈,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外族的草药味。
雄性冷笑一声,伸手搂住艾雅的腰,动作带着挑衅:“雷极勇士好大的威风,连妹妹的私事都要管?”
艾雅突然挡在雄性身前,胸口剧烈起伏:“哥,你别伤害他!阿苍是…… 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 雷极的声音陡然拔高,长矛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他是外来者!是差点杀了浅夏的凶手!”
“不是的!” 艾雅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抓着雷极的手臂拼命摇头,“阿苍只是想吓唬她!他说…… 他说浅夏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人,说只要把她赶走,你和夜影就会像以前一样疼我……”
雷极如遭雷击。
他想起艾雅从小就黏着自己,自从浅夏出现后,她总躲在角落偷偷抹泪;想起有次部落聚餐,艾雅端给浅夏的野果汁里,莫名多了些苦涩的草药;想起袭击发生那天,艾雅说自己在山北采药,却没人能证明……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勒得他喘不过气。
雷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看着妹妹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浅夏要是死了,部落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你就为了这个外人,想害死她?”
阿苍突然将艾雅拽到身后,抽出腰间的短刀:“别吓着她。我和艾雅是真心的,当年你们部落驱逐我们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他的刀指向雷极,“至于浅夏,她不该占着你的心,更不该挡着艾雅的路。”
“你闭嘴!” 雷极猛地攥住对方的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们部落的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艾雅看着哥哥淌血的手,突然哭喊着扑上来:“哥!是我错了!你别怪阿苍!是我告诉他浅夏每天去溪边洗衣,是我给他画了部落的巡逻路线…… 我只是…… 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的话像把钝刀,一刀刀割在雷极心上。
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妹妹,又想起浅夏后颈的冷汗、玄烬肩头的伤口,还有那些日夜巡逻的疲惫,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长矛 “哐当” 落地,雷极闭上眼,再睁开时,豹瞳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按部落规矩,私通外族者,逐出领地;伤害同族者,废去一只手。” 他的目光扫过阿苍,又落在艾雅身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三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艾雅瘫坐在地上,看着哥哥染血的手,又看看身边紧握着刀的阿苍,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在寂静的密林里,传出很远很远。
雷极没有再看他们,弯腰捡起长矛,转身往部落的方向走。
腐叶层上的血迹跟着他的脚步延伸,像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知道,这场由私心和嫉妒掀起的风波,终于要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句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