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捕鱼兽去。”
浅夏蹲在溪边的芦苇丛里,手里攥着根浸过松脂的麻绳,指尖在湿滑的鹅卵石上蹭了蹭。
雷极站在她身后,手里的长矛被他攥得发白。
自从浅夏说要教他 “不用蛮力也能捕鱼”,他就一首这副紧绷的样子。
“你看这水流,” 浅夏指着溪面翻涌的浪花,“这块巨石底下有回流,鱼群会在这里歇脚,就像咱们部落的石墙下总有人扎堆。”
她捡起块扁平的页岩,斜斜往水里一抛,石片贴着水面跳了三下,惊得一群银灰色的小鱼猛地扎进石缝。
雷极的目光跟着鱼群动,狼瞳在阳光下亮得惊人:“首接用矛刺更快。” 他说着就想举矛,却被浅夏按住手腕。
“蛮力哪有巧劲省力?” 她从藤筐里掏出捆细藤条,“你看这石缝的宽度,刚好能容下手指,却卡得住鱼鳃。咱们编个漏斗形的网,口大肚小,鱼进去了就出不来。”
雷极看着她灵活地打结,指尖翻飞间,松散的藤条渐渐成了个歪歪扭扭的漏斗。他皱着眉:“这玩意儿能比我的矛管用?”
“试试就知道了。” 浅夏没抬头,忽然往他手心里塞了颗滑溜溜的河螺,“拿着,等会儿用这个压网脚,免得被冲走。”
河螺的黏液沾在他掌心,凉丝丝的。雷
极看着自己粗糙的手 —— 这双手能拧断野牛的脖子,此刻却被颗小小的河螺弄得不知所措,只能笨手笨脚地攥着,生怕捏碎了。
浅夏把藤网放进石缝时,雷极蹲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她调整着网口的角度,让水流刚好能把鱼引进去,又用几块青石压住网沿:“等半个时辰再来,保管有收获。”
这半个时辰对雷极来说格外漫长。
他总忍不住往石缝那边瞟,手里的长矛转得飞快,像在狩猎时计算出击的时机。
浅夏坐在芦苇丛里编草绳,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笑:“你平时等猎物,能在地里趴一天,怎么等鱼就耐不住了?”
“猎物不会跑,这网……” 他想说 “不靠谱”,却在看到她眼里的促狭时,把话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一到,雷极几乎是扑到石缝边的。
浅夏拽着藤网的引线,朝他眨眨眼:“拉慢点,别惊了鱼。”
藤网被缓缓拖出水面时,雷极的呼吸都停住了。
网兜里扑腾着三条巴掌大的鱼,银亮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还有几只河虾在网底蹦跶。
“你看。” 浅夏晃了晃网兜,笑得眉眼弯弯,“比用矛刺省力吧?”
雷极没说话,只是盯着网里的鱼,又看看浅夏沾着泥点的脸颊,突然低笑出声。
他伸手替她擦掉鼻尖的泥灰,指尖带着河水的凉意:“确实比我厉害。”
那天的晚霞把溪水染成了金红色。
他们坐在鹅卵石上,分食着烤得焦香的鱼,鱼刺被雷极细心地挑出来,堆在石片上。
浅夏咬着鱼肉,听他说 “以后我天天跟你学设陷阱”,突然觉得,原来相爱的人在一起,连捕鱼这种琐碎的事,都能变得像庆典般热闹。
雷极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烤鱼屑,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那块鱼肉,往她面前推了推。
浅夏笑嘻嘻地挥挥手说:“你吃你吃!我吃得少,正在减肥呢!”
雷极瞧着她那平平的小肚子,乐呵道:“别再瘦啦!瘦成麻杆可就不好看咯!”
“看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了吗?” 她指着百米外那棵枝桠虬结的古树,“树洞里住着斑鸠,这会儿它们该出来觅食了。”
雷极眯起眼,长矛在掌心转了个圈:“我爬上去掏窝,比设陷阱快。” 话音未落,就被浅夏拽住兽皮裙下摆,她仰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耍赖的幼崽:“掏鸟蛋只能饱一顿,学会设陷阱,以后天天有肉吃。”
她从藤筐里取出削尖的细竹条,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出十字形凹槽:“这叫‘机关门’。” 竹条交叉处系着麻绳,末端绑着块磨圆的鹅卵石,“鸟来啄食诱饵时,踩到机关门,石头就会砸下来。”
雷极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着竹条,却像捏着易碎的陶器。
他看着浅夏把野粟米撒在机关门中央,突然皱眉:“这么小的动静,石头怎么会落?”
“看好了。” 浅夏折下根柔韧的柳枝,将麻绳绷成弧形卡在树杈间,又在鹅卵石下垫了片枯叶,“柳枝的弹力加上枯叶的打滑,只要有风吹草动 ——” 她轻轻一吹,麻绳骤然弹起,鹅卵石 “咚” 地砸在凹槽里,惊起一片麻雀。
雷极伸手拨弄机关,指腹蹭过浅夏方才碰过的麻绳,温度比晨雾还烫:“我…… 我试试。”
他摆弄竹条时,动作僵硬得像在挥舞长矛,好几次差点戳散机关。
浅夏蹲在旁边,看着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别用力,要像…… 像编草绳那样。”
雷极的动作瞬间僵住,掌心的薄茧贴着她的手背发烫。
他咽了咽口水,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调整竹条角度,却在绑麻绳时突然开口:“你教我捕鱼,也是这么有耐心。”
“因为你总想用蛮力。” 浅夏笑着抽回手,往机关旁撒了把碎米粒,“但有些事,得用巧劲。”
话音未落,树梢传来扑棱棱的声响。
两只斑鸠落在机关门旁,歪着头啄食米粒。雷极的身体绷成了弓,长矛几乎要从背上滑落,却见浅夏轻轻按住他的手背,示意他屏息。
当第一只斑鸠踏上机关门的瞬间,雷极下意识攥紧拳头。
麻绳绷断的脆响划破寂静,鹅卵石精准砸中斑鸠翅膀,受惊的鸟儿扑腾着跌进草丛。
“抓住了!” 浅夏跳起来欢呼,发间的野花随着动作摇晃。
雷极却盯着自己还握着她手背的手,喉结滚动:“是…… 是你教得好。”
回程的路上,雷极坚持要扛着装满猎物的藤筐,连浅夏想分一半都被他拒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开口:“以后每天都教我新陷阱吧?” 不等她回答,又补上一句,“我…… 我想学。”
浅夏望着他耳尖未褪的红,弯腰捡起片枫叶别在他兽皮裙上:“好啊,不过下次,可不许再想用长矛捅鸟窝了。”
雷极低头看着晃动的枫叶,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林间晚风掠过,带着野果的甜香,将两人交叠的影子吹得晃了晃,像极了他此刻再也藏不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