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对着空椅子发怔，咨询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航航举着幼儿园的手工蝴蝶冲进来，背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苏晴。"妈妈快看！老师说蝴蝶破茧要用力！" 航航的声音像炸开的小鞭炮，手里皱巴巴的纸蝴蝶翅膀上，歪歪扭扭贴着亮片，倒和周棠锁骨处的纹身有几分相似。
苏晴扶着门框首喘气，卫衣口袋露出半截紫外线手电筒："姐妹，你猜我刚刚去了哪里？陈默办公室，我本来是去拿航航的书包，他不在，正好我悄悄看了看然后发现一个暗格，他抽屉暗格里藏着周棠的设计图，每张图纸角落都画着 ——" 她突然压低声音，航航正趴在桌上玩琉璃瓶里的鹅卵石，"都画着和许明悦手术记录里一模一样的心电图波形。"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想起许悦个案报告里那句被红笔圈出的话："我听见蝴蝶翅膀在胸腔里扇动，像心跳越来越快。" 航航突然举起鹅卵石，M 字刻痕对着阳光："妈妈，这个石头会发光！" 光斑落在苏晴带来的设计图上，竟和图纸里蝴蝶翅膀的纹路严丝合缝。
"更绝的还在后面。" 苏晴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周棠母亲的住院记录，手术日期正是许明悦去世前三天，"周妈做心脏搭桥用的起搏器，型号和许明悦那台是同批次，而且..." 她滑动屏幕调出采购单，供应商栏赫然写着陈默老家的医疗器械厂。
航航突然指着设计图上的蝴蝶图案："这个姐姐我见过！" 他的小胖手指在图纸上戳来戳去，"昨天爸爸接我放学，车里坐着的阿姨，脖子上就戴着这样的蝴蝶项链！" 我和苏晴对视一眼，苏晴手里的紫外线灯 "啪嗒" 掉在地上，正巧照在航航的手工蝴蝶上 —— 那些亮片在紫光下显出荧光绿，和周棠指甲的颜色分毫不差。
窗外的蝉突然叫得刺耳，我想起师傅闭关前送来的青石，石缝里的薰衣草花。当时觉得只是普通香料，此刻却惊觉，那种特殊的花香，和周棠母亲病房里的香薰机味道如出一辙。航航在旁边哼起儿歌，调子跑调得厉害，却莫名和咨询室挂钟的滴答声踩上了节奏。
"晚舟，你看这个。" 苏晴从包里翻出个 U 盘，上面贴着 "19:23" 的便利贴，正是许明悦手术开始的时间，"监控录像被篡改前的原始文件，我托朋友从机房硬盘底层恢复的。" 她将 U 盘插进电脑，画面里陈默走进器械室时，白大褂口袋还平整，出来时却鼓得像揣了只鸽子 —— 而紧随其后进去的，是戴着护士帽、看不清脸的周棠。
航航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手里的纸蝴蝶掉在键盘上："妈妈，那个阿姨还给我糖吃，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样会 ' 变魔术 '。"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却让我后背发凉。周棠说的 "魔术"，难道是指篡改医疗数据、伪造死亡证明？
咨询室的琉璃瓶突然晃了晃，银书签和鹅卵石碰撞出清响。这声音让我想起大学时陈默说的 "解剖刀要像镜子"，此刻却觉得讽刺 —— 原来他们早就把人生当成分尸现场，用谎言做解剖刀，把真相切成碎片藏进各个角落。
苏晴突然指着电脑屏幕放大画面："你看周棠手里拿的东西！" 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见她攥着个蝴蝶形状的金属盒，和她设计图里的胸针模具一模一样。"这个盒子能干扰起搏器信号。" 苏晴的声音发颤，"我查过论文，只要频率匹配，就能让心脏骤停。"
航航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吓得我手一抖，鼠标点到了航航存的照片。屏幕上，他举着琉璃瓶笑得灿烂，瓶子里的彩虹光影却诡异地扭曲成蝴蝶翅膀的形状。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太阳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和七年前陈默刻 "舟" 字时的那场雨，竟有了同样的味道。
接下来小雨还要来做咨询，现在内心很炸裂，我得先调整：“亲爱的，你先回去，我把航航送去他爸爸那里，接下来我还需要做个咨询。”看着苏晴眼里的担忧，我伸手扶平了她的眉心，这么漂亮的脸蛋，可别被皱纹给破坏了美感，美的皱纹是岁月的沉淀而不是焦虑的影子。
“你放一百个心，我会处理得很好。去吧！”
在苏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我让陈默下楼心理室来接航航。
百叶窗的缝隙把阳光梳成银鱼群，在办公桌玻璃上摆尾游动。我屈腿坐在转椅上，膝盖抵住抽屉边缘，那里卡着航航昨天塞的草莓味橡皮擦，六边形棱角透过牛仔裤硌着皮肉，像藏在日常里的微型棱镜。指尖捏着的鹅卵石正沁出掌心温度，M 字刻痕在光线下泛着的光泽，像枚被含化的水果糖。
鼻腔吸入的空气裹着空调滤网上的尘埃，混着琉璃瓶里银书签的冷冽。当气息沉到丹田时，喉间突然泛起酸梅汤的涩味 —— 那是周棠递来的玻璃瓶装的，瓶底沉着的玫瑰花瓣此刻在想象中舒展，随呼气化作白雾，在眼前聚成陈默书桌上的月牙形刻痕。每一次吸气都在拆解：左鼻孔卷来许悦个案报告的纸浆味，右鼻孔吸进周棠指甲刮过证据袋的声响，而胸腔里起伏的，是苏晴紫外线灯亮起时，荧光粉在黑暗中迸发的幽绿冷光。
指尖划过桌面木纹，那里有道七年前的解剖刀刻痕，"舟" 字的撇捺在晨光里像条微张的嘴。当食指肚蹭过刻痕凹陷处，突然触到一粒干燥的薰衣草碎屑 —— 是航航睡衣上掉的花瓣，此刻正随着呼吸节奏，在皮肤下化作细小的电流，沿着手臂内侧爬向心脏，每一寸都对应着周棠摸我旧疤时的指温。
右肩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 是转椅滚轮卡在地毯纤维里的压力。这疼像根引线，点燃了堆积在肩胛骨间的硬块：周棠递来证据袋时，我肩膀下意识的后撤弧度；陈默在天台攥住手腕时，肱二头肌绷紧的震颤频率；甚至师傅说 "镜子映出看镜子的人" 时，后颈汗毛立起的酥麻感，此刻都在呼吸间显形，化作肌肉里游动的细针，随着每一次吐纳轻轻摆动。
舌尖抵住上颚，尝到残留的薄荷糖味 —— 不是陈默白大褂里的那种，而是航航在便利店选的草莓混薄荷。这味道突然让小腹深处泛起暖意，像琉璃瓶里的光斑突然聚成一团，照着掌心里正在愈合的伤口。痂皮剥落时的微痒感顺着指缝蔓延，新肉的粉色在想象中逐渐扩大，最终变成航航画的草莓蛋糕，奶油纹路和许悦手腕的蝴蝶纹身惊人地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