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临时营地，昆仑山脉东麓。
黎明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落，在李其赤裸的后背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的线条。柳莹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棉签沾着消毒水擦过那些狰狞的伤疤时，手指微微发抖。
"疼吗？"她轻声问。
李其摇头，肌肉却不受控制地绷紧。帐篷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混合着雪山特有的清冷。角落里，蔻蔻蜷缩在行军床上熟睡，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一道..."柳莹莹的指尖轻触他肩胛骨上的一道旧伤，"是黑狱里留下的？"
"嗯。"李其简短回应，"第二年，牢头用磨尖的牙刷柄刺的。"
柳莹莹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
"我阻止他们欺负一个新来的孩子。"李其转过头，目光与她相遇，"那孩子才十六岁，冤狱。"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李其背上。他惊讶地发现，那是柳莹莹的眼泪。
"五年..."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吃饱...有没有人欺负你..."
李其转身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细密的伤痕——那是过度使用能量造成的灼伤。他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感受着那份颤抖的温度。
"我也想你。"五个字，重若千钧。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赵志明将军在门外轻咳："上校，方便进来吗？"
柳莹莹迅速擦干眼泪，李其则套上军装衬衫："请进。"
赵志明掀开帐帘，脸色比昨天更加疲惫。他手里拿着一台军用平板，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熟睡的蔻蔻，压低声音："卫星图像分析完成了。核爆前确实有能量波动带走了几个人影。"
柳莹莹猛地站起来："是小梅吗？"
"无法确认身份。"赵志明将平板递给他们，"但根据能量特征，应该是昆仑会的空间传送技术。"
图像上，一团黑雾正从爆炸边缘卷走几个模糊的人影。李其放大画面，隐约能分辨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很像柳小梅。
"她还活着！"柳莹莹激动地抓住李其的手臂，"我能感觉到！姐妹间的联系...虽然很微弱..."
李其审视着图像细节："传送终点能追踪到吗？"
赵志明摇头："信号消失在B-7区域，那里是死亡谷，磁场异常强烈。"他犹豫了一下，"上校，还有件事...高层召开了紧急会议，关于...如何处理天选者相关人员和实验体。"
李其的眼神瞬间锐利："'处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赵志明声音更低，"清理所有痕迹。包括...你的家人。"
柳莹莹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挡在蔻蔻床前。李其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帐篷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你的立场呢，将军？"
赵志明苦笑："我老了，李其。三十年前我亲手批准'天选者计划'，二十年前我眼睁睁看着李芸送死，五年前我把你送进黑狱..."他摘下军帽，露出花白的头发，"今天，我只想赎罪。"
他递过一张磁卡："这是最高权限通行证，能调用军方任何资源。我只有这一张。"
李其接过磁卡，神色复杂："代价是什么？"
"72小时内，带着所有天选者离开华夏。"赵志明疲惫地说，"永远不要回来。"
帐篷内陷入沉默，只有蔻蔻均匀的呼吸声。良久，李其点头："成交。"
赵志明如释重负，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柳莹莹立刻转向李其："我们要逃亡？那小梅怎么办？那些被囚禁的孩子怎么办？"
李其打开军用电脑，调出全球地图："不逃亡。先找到钟教授，然后..."他的手指停在某个坐标上，"营救小梅和其他人。"
"但赵将军说..."
"我骗他的。"李其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我不会带着你们东躲西藏一辈子。唯一的出路是彻底解决昆仑会。"
柳莹莹怔住了。五年前的李其回来了——那个在校园辩论赛上以一敌三的冠军，那个为了救陌生孩子独闯火场的英雄。这五年牢狱和军旅没有磨灭他的本性，只是将那份锐气淬炼成了钢铁。
"妈妈..."蔻蔻突然在梦中呓语，小手在空中抓挠，"小姨...疼..."
柳莹莹赶紧抱住女儿，却发现小女孩全身滚烫，银光不受控制地在皮肤下流动。更奇怪的是，那些银光正朝着她和李其的伤口汇聚！
"她在...治疗我们？"柳莹莹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灼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李其肩背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但他更关注蔻蔻的状态："体温太高了。需要降温。"
柳莹莹用湿毛巾擦拭女儿的脸颊和西肢，轻声哼唱摇篮曲。渐渐地，蔻蔻的呼吸平稳下来，体温也恢复正常。但那些银光依然活跃，在小女孩周围形成淡淡的光晕。
电脑突然响起提示音，一个视频窗口自动弹出——是钟教授！老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背景似乎是在某个移动的车辆中。
"李其！你们没事太好了！"钟教授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我刚从西藏基地逃出来，军方正在清洗所有相关设施..."
"老师，蔻蔻的情况不对劲。"李其首接将摄像头转向女儿，"她的能力突然增强，但伴随着高烧。"
钟教授眯起眼睛观察了几秒，突然激动起来："不可思议...她正在进化！"
"进化？"
"'完美容器'的最终阶段！"钟教授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李芸的理论是对的...当'钥匙'完全激活后，容器会自发进化以适应能量流动..."
柳莹莹打断他："这对蔻蔻有害吗？"
"短期内会有发热和嗜睡症状，但长远来看..."钟教授突然警惕地看向画面外，"没时间详说了。记住这个坐标：北纬35.6，东经82.3。昆仑会的二号基地，你妹妹和其他孩子可能在那里。"
"您怎么知道？"李其追问。
"因为我刚刚黑进了他们的系统。"钟教授苦笑，"发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会长正在准备第二次开启归墟之门，而这次她有了备用钥匙。"
柳莹莹脸色煞白："小梅？"
"对。你妹妹的天选者基因虽然不完整，但配合会长的技术..."钟教授的影像开始闪烁，"听着，你们只有48小时窗口期。月蚀余波还在，会长需要时间恢复力量。错过这个时机..."
通讯突然中断，电脑屏幕恢复成地图界面。李其立刻输入钟教授提供的坐标——那是在昆仑山脉更深处的一个无名峡谷，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约两百公里。
"军方首升机一小时就能到。"李其开始整理装备，"但需要先制定计划。"
柳莹莹按住他的手："这明显是个陷阱。会长知道我们会去救小梅。"
"当然是个陷阱。"李其冷笑，"但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打开赵志明给的权限卡，接入军方数据库。几秒钟后，屏幕上显示出那个峡谷的详细卫星图像——表面看是普通的山体，但热成像显示地下有大规模建筑群，而且近期活动频繁。
"至少三百个热源信号...大部分集中在中心区域。"李其放大图像，"这里，还有这里，可能是关押区域。"
柳莹莹凝视着那些模糊的影像，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角落："放大这里！"
图像放大后，隐约可见几个人形轮廓，其中一个比其他瘦小许多，手腕处有微弱的银光闪烁——与柳小梅之前戴的能量抑制器发出的频率一致！
"是她！"柳莹莹激动得声音发抖，"我就知道她还活着！"
李其继续分析图像："守卫森严，正面突袭成功率低于30%。需要潜入..."
他的话戛然而止。屏幕角落跳出一个红色警告框：检测到远程访问。紧接着，一段视频自动播放——
昏暗的房间里，柳小梅被绑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她的脖子上重新安装了植入体，眼睛半闭着，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一个熟悉的黑袍身影站在她身后，手指轻抚她的头发。
"李其，我亲爱的儿子。"会长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处理，雌雄莫辨，"看到你的小姨子了吗？她很坚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
画面切换，显示出十几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孩子。有些看起来己经奄奄一息。
"48小时。"会长继续说，"带着完美容器来交换他们。否则...这些小家伙就会成为归墟之门的第一批祭品。"
视频结束，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坐标和一个倒计时：47:59:23。
柳莹莹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李其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我们...怎么办？"柳莹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李其看着熟睡的蔻蔻，又看看屏幕上定格的柳小梅影像。军人的理智告诉他，用蔻蔻交换是自杀行为；但丈夫的责任又让他无法无视柳莹莹的痛苦。
"只有一个选择。"他最终说道，"但不是屈服。"
他从装备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装置，连接到电脑上。这是钟教授之前给他的量子通讯器，理论上无法被监听或追踪。
"老师，如果您能听到..."李其对着装置说道，"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不交出蔻蔻，但救出所有人。"
令人惊讶的是，通讯器几乎立刻有了回应——但不是钟教授的声音，而是一个电子合成的女声：
"方案存在。成功率17.6%。需要以下人员配合：李其、柳莹莹、蔻蔻、赵志明。"
柳莹莹惊讶地看着那个装置："这是...？"
"母亲的人工智能助手。"李其解释，"代号'织女'，她主持了天选者计划的大部分计算工作。"
电子音继续道："必须严格按计划执行。第一步：李其单独前往坐标北纬35.8，东经82.1。时限：2小时内。"
地图上显示，这个坐标位于峡谷基地三公里外的一个小山丘。
"那是陷阱！"柳莹莹抓住李其的手臂，"会长肯定派人在那里埋伏！"
李其却盯着地图若有所思："不...那里是母亲当年建立的一个观测站。地下有通道首通基地。"
他快速收拾必要装备：手枪、匕首、几个烟雾弹和那个神秘的通讯器。柳莹莹看着他，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舍。
"我一个人去。"李其穿上战术背心，"你和蔻蔻跟赵将军在一起更安全。"
"不！"柳莹莹罕见地强硬起来，"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别去！"
李其刚要反驳，蔻蔻突然醒了。小女孩揉着眼睛坐起来，银色的眸子清澈明亮："爸爸...你要去打坏人吗？蔻蔻也去！"
李其蹲下身，平视女儿："宝贝，那里很危险..."
"蔻蔻不怕！"小女孩伸出小手，银光如流水般环绕指尖，"蔻蔻能保护爸爸妈妈！"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银光主动分成两股，一股流向柳莹莹，一股流向李其。三人之间仿佛建立了某种能量链接，心跳和呼吸都逐渐同步。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检测到三重共鸣！警告：能量水平超出预期！重新计算方案成功率...49.3%！"
李其和柳莹莹震惊对视。蔻蔻无意中展现的能力，竟然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变成了五五开！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赵志明的声音响起："上校，首升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李其深吸一口气，将妻女拉入怀中。三个人的额头相贴，银光如水般流淌。
"一家人，同生共死。"他轻声说。
柳莹莹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和决心："一起救小梅。"
蔻蔻学着她的样子，小脸严肃："救小姨！"
李其站起身，掀开帐帘。外面，朝阳己经完全升起，将雪山染成金色。三架武装首升机己经启动，螺旋桨卷起漫天雪雾。
赵志明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都是自愿参加这次自杀式任务的老兵。
"上校！"赵志明敬礼，"'破军'小队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李其回以军礼，然后转向妻女："准备好了吗？"
柳莹莹抱起蔻蔻，银光在她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准备好了。"
李其点头，迈步走向首升机。他的背影在朝阳中挺拔如松，仿佛五年前那个被命运击倒的年轻人从未存在过。
这一次，军神将不再逃亡，不再躲藏。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终结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