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毕业即“起飞”
在那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题卡上，李潇潇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选项“D”涂成了一个黑疙瘩，几乎要戳破了那张薄薄的纸。当象征着解放的终考铃声在教学楼内回荡，那尖锐而又悦耳的声音，就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李潇潇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保险栓。她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仿佛所有的压力和束缚都在这一刻被释放，她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思考，自由地做自己。
“啊——！！！”
三年来积蓄的压力、熬夜的困倦、模拟考的噩梦，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化作一股洪荒之力，从李潇潇的喉咙里喷薄而出，汇成一声响彻云霄的、充满原始野性的呐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咆哮：“**自由！**”
她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走廊里还弥漫着试卷的油墨味和汗水的咸腥，但这丝毫阻挡不了她奔向自由的脚步。她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目标明确——教学楼顶层的天台！那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也是她心中“放飞自我”的神圣祭坛。她要在那里，尽情地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让自己的心灵得到真正的释放。
推开沉重的铁门，带着铁锈味的夏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李潇潇额前被汗水黏住的刘海。她大口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三年吸进肺里的粉笔灰和参考书油墨味都置换出去。楼下，己经成了欢乐（或者说混乱）的海洋。课本、试卷、练习册，如同被施了狂欢咒语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各个窗口飞洒而下，伴随着各种鬼哭狼嚎般的欢呼和尖叫。
“解放啦——！”
“数学去死吧！”
“老子再也不做受力分析了！”
这末日狂欢般的场景，非但没有吓到李潇潇，反而像一桶汽油浇在了她心头那团名为“中二之魂”的火焰上。她豪情万丈地站在天台边缘（安全线内，这点安全意识她还是有的），双手叉腰，小胸脯挺得老高，自我感觉宛如一位即将登基的女王，俯瞰着她刚刚征服的“高考”王国。她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三年！整整三年啊！”她对着空旷的天空和楼下狂欢的“臣民”们大声宣告，声音激动得有点发颤，“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头悬梁！锥刺股！梦里都在解三角函数！现在！**我自由啦——！**”
口号喊完，仪式感拉满，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对！纸飞机！放飞的不止是心情，还得有具象化的象征物！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承载了她三年悲欢的准考证——这玩意儿现在就是她通往自由彼岸的船票！
李潇潇的手指笨拙却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将那张印着她苦大仇深证件照的准考证，三下五除二折成了一架歪歪扭扭、机翼明显不对称的纸飞机。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对过去所有的怨念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奋力将它掷向蔚蓝的天空！
“去吧！我的自由号！向着星辰大——”最后一个“海”字还没喊出口，李潇潇充满希冀的目光就凝固了。
那架承载着她“自由宣言”的纸飞机，并没有如同预想中那样，优雅地滑翔，拥抱无垠的蓝天。它以一种极其诡异、违反所有空气动力学原理的姿态，在空中画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弧线。先是猛地向上蹿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线提溜了一把，然后，像个喝醉了酒的芭蕾舞演员，打着旋儿，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精准，义无反顾地朝着楼下某个正在移动的、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的目标——俯冲！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李潇潇清晰地看到，楼下刚走出教学楼、正背着手、一脸严肃维持秩序（或者说准备镇压狂欢）的王主任，似乎感觉到了头顶的异样。他疑惑地、带着教导主任特有的威严，抬起了他那颗…在六月的骄阳下，如同打过蜡的卤蛋般锃光瓦亮、寸草不生、堪称学校标志性景观的——地中海发型脑袋。
纸飞机，就在王主任抬头的那万分之一秒的瞬间，不偏不倚，如同神射手射出的箭矢，“噗嗤”一声轻响，**精准地、牢牢地、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卡在了他那片光滑神圣的“地中海”正中央！**
机头深深嵌入发际线边缘仅存的几根珍贵“防护林”中，机翼则像两面投降的小白旗，在微风中，在王主任光洁的头皮上，微微颤抖。
王主任的动作瞬间定格。他抬头的姿势僵在半空，那双平时能瞪得违纪学生腿肚子转筋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那架不速之客的白色身影。他嘴唇微张，似乎想吸气，又似乎想怒吼，但最终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难以置信的“呃…”。他头顶边缘那圈稀疏的、象征着最后倔强的发丝，在微风中，连同那架纸飞机，一起…微微颤抖。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楼下原本喧闹的狂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漫天飞舞的试卷定格在半空，所有探出窗口的脑袋都像被施了石化咒，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脑袋，以及脑袋上那架无比刺眼的白色纸飞机上。
一秒…两秒…
“噗…”不知是哪个憋到极限的角落，终于漏出了一声短促的、如同放屁般的闷笑。
这声笑像是点燃了引信。
“噗嗤…哈哈哈…”
“咳咳…唔…”
“卧槽…神准…”
“主任…头上…长飞机了？”
压抑的、扭曲的、拼命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的喷笑声、咳嗽声、倒抽冷气声，如同瘟疫般在楼下各个角落迅速蔓延开来。无数张脸憋得通红，肩膀疯狂抖动，有人死死捂住嘴，有人把头猛地缩回窗内，只留下压抑不住的闷笑声在走廊回荡。
天台上，李潇潇石化在原地。刚才那股子“女王登基”的豪情壮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嗖”地一下泄了个精光，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满脑子的“完蛋了”在疯狂刷屏。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懊悔，她知道，她闯大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