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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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伪装与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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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寒枷
作者:
南和胡子
本章字数:
7192
更新时间:
2025-06-30

在张婆的带领下,几个孩子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客厅。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脚步也格外迟缓,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迷雾之中。

“赶紧都过来给刘大人叩头!”张婆扯着嗓子喊道,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破孩子们脆弱的神经。

“哎……都民国了,不准磕头!不准下跪!都快起来孩子们。”刘大人面色因酒意而显得格外红润,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又似乎带着点故作的和蔼。

“那就鞠个躬吧。”张婆见状,连忙补充道。

几个孩子听话地站在八仙桌前,低垂着脑袋,对着坐在桌前的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阿满站在最外侧,他偷偷抬眼,看着那顶放在桌上的帽子和旁边的文明棍,也只好对着它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后,刘大人慢悠悠地起身,准备查看这些孩子。或许是刚才洋酒喝得太多,又或许是久坐之后起身过猛,他刚站起来,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险些摔倒。好在陈管事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刘大人站稳后,揉了揉脑袋,目光扫过桌前那一排头发枯黄、颧骨突出的孩子们,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挑剔。他拿起文明棍,对着孩子们随意地指了指,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你……还有你……”跟我走!其余的人你带走。”说完,他转身对着陈管事吩咐道。

接着,刘大人走到阿满和一布面前,弯下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们两个愿意跟我走吗?”

阿满心中一阵悸动,他暗自思忖,天底下难道还能有比这善济育婴堂更遭罪的地方吗?离开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肯定会好起来的,就算外面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他刚要脱口而出“我很愿意跟你去”,可不经意间抬头,却瞥见不知何时己悄然站在刘大人身后的张婆。张婆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告,还一边不停地转动着手腕,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阿满瞬间明白了张婆的意思,她生怕自己说出在育婴堂被打、被关禁闭的事,又或者担心自己透露其他什么不利于她的秘密。阿满对张婆的毒辣可是深有体会,那些痛苦的经历至今仍历历在目。

“她也跟我一起走吗?”阿满看着张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她不能去,她还要照看其他需要照顾的人。”刘大人回答道。听到这话,阿满心里先是一阵轻松,可刘大人紧接着又说:“她有空会去看你的。”

阿满不知道这只是刘大人宽慰他的话,竟傻傻地当了真。顿时,一阵失落涌上心头。但他看到张婆那带着邪恶的笑容,小小的年纪便懂得了伪装。他佯装出一副十分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先是干巴巴地假哭起来,可哭着哭着,那些曾经遭受的各种欺辱、虐待,以及每天忍受的饥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哭声不由自主地变得真切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一旁的一布被他的情绪深深感染,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张婆见这情景,担心事情闹大,连忙走过来,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抱住两个孩子,假惺惺地安慰道:“好孩子,别哭啦,以后会好的。”说完,她转身拿来两块桃酥,递给阿满和一布,说道:“来,吃块桃酥。”这桃酥散发着的香气,对于这些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孤儿来说,这可是从未品尝过的美味。阿满瞬间被桃酥的香味吸引,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就在这时,阿满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地给他戴上了一顶帽子。这是善济育婴堂特制的帽子,它象征着这里的一切,无论是痛苦还是无奈。随后,刘大人首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道:“好了,我们走吧。”说完,便带着阿满和一布离开了善济育婴堂。

尽管在这育婴堂的每一天都如同身处黑暗的深渊,但当阿满走出大门,身后传来“哐当”的关门声时,他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次,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他心中满是伤心,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那些还留在里面的小伙伴们。他幸运地走了出来,可他们却还要继续忍受煎熬。尤其是想到好朋友兰花没能和他们一起离开,阿满的心中就像被重重地刺了一下,痛彻心扉。这是阿满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分别的滋味,第一次感受到离别的那种揪心之痛,这种痛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上,成为了他难以磨灭的记忆。

这是阿满第一次走出善济育婴堂那扇沉重的大门,外面的世界对于他而言,就像一个充满未知的奇幻画卷。他和一布紧紧跟在刘大人身后,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左顾右盼。街边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来来往往穿着各异的行人,都让他们目不暇接,暂时忘却了在育婴堂所遭受的苦难,心中涌起一丝对新生活的期待。

然而,当他们渐渐走出小镇,刘大人的酒劲也随之慢慢消退。他那原本佯装出的善良温柔的皮囊,如同被撕下的面具,瞬间荡然无存。他猛地转过头,对着还在身后好奇张望的两人,突然大声吼道:“你们两个鬼东西,给我走快一点,别耽误我时间!”那吼声如同炸雷般在阿满和一布耳边响起,吓得他们浑身一颤。两个小家伙惊恐地对视一眼,赶紧紧跑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这个所谓的刘大人,实则是一个在当地颇有势力的乡绅。平日里,他每年都会和其他富商一起,向类似善济育婴堂这样的机构捐款。但他们并非真的发善心怜悯这些孤儿,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于那些男孩,等他们长大些,便会被当做免费劳动力,随意驱使,或者被转手卖给其他个人或工厂,沦为廉价的苦力;而女孩的命运则更为悲惨,要么被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早早地承受生活的重压,要么就被卖去当丫鬟,任人打骂,最凄惨的,便是被卖到妓院,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满和一布跟着刘大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双脚都磨出了水泡,终于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他们穿过热闹的街道,进入了一个气派的大院。刚一进门,一个女佣人便恭敬地迎上来,称呼刘大人为“老爷”。刘大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令阿满和一布在原地待着,不许乱跑,随后便匆匆出门去了。

阿满和一布乖乖地待在大院里,从午后一首等到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心中既害怕又好奇。终于,刘大人匆匆赶了回来,神色略显匆忙地对他们说晚上要带他们去见重要的人,还反复叮嘱到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交代完,两人又只好乖乖地跟在刘大人身后,再次走出了大院。

他们来到了一个曾经的县衙旧址。门前那面鸣冤鼓,如今己被遗弃在荒草丛中,破旧不堪,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石台,还能让人依稀想起这里曾经的威严。随后,他们绕到后院,走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一张长长的桌子旁,坐满了人。这些人个个肥头大耳,身形臃肿,以至于他们坐在八仙椅上,就像是被硬生生卡在里面一般,显得滑稽又可怖。阿满和一布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吓得呆立在门口,双腿发软,不敢进屋。

刘大人见状,心中一阵恼火,在他们背后用文明棍狠狠地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愣着干什么,给我打起精神来进去!”阿满和一布吃痛,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迈进屋内。

刘大人进屋后,先是对着长桌最里面的那位年长的人,恭恭敬敬地脱帽,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又向其他人点头示意。阿满和一布被这紧张压抑的气氛吓得不知所措,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刘大人见他们如此不懂规矩,心中更是生气,又狠狠拿文明棍从背后打了他们几下。这几下打得极重,阿满和一布顿时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一边哭,一边慌乱地对着桌子赶紧鞠了一躬。

其中坐在左侧最里面的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见状厉声喝道:“哭什么哭!晦气!”那声音如同利刃,划破了屋内压抑的空气。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位于最里面正坐的老人缓缓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幽深的古井中传来。

疼痛和恐惧让阿满回答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蝇,那个背头男子听了,又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杂种,没吃饭吗?大点声!”

“孩子,你们知道自己是孤儿吧,从小无父无母!”正坐上的老人再次问道,他的眼神冷漠地扫过阿满和一布,仿佛在审视两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阿满和一布被吓得不轻,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屋内的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你带来的这该不会是两个傻子吧!”背头男对刘大人质问道,语气中满是质疑和不满。

阿满生怕被误认为是傻子,再被送回那个可怕的育婴堂,于是鼓起全身的勇气,大声说道:“我们不是傻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透着一股倔强。

“行了,行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知道是谁把你们养大的!是我们!我们每年出钱供养你们,所以你们一定要懂得回报!”那个老人缓缓闭上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

“从明天起,你们就要开始学习一门手艺,要绝对听从命令!”老人的声音不容置疑,仿佛给阿满和一布的命运下了最后的判决。

“从明天早晨六点起,就到工艺所报到!你们下去吧。”老人挥了挥手,如同赶走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等两个小家伙战战兢兢地离开后,屋内的这群人便开始议论起来,讨论着这一批小孩资质怎样,有没有天赋聪慧的,有没有天生丽质的。在他们眼中,这些孤儿不过是一茬茬等待收割的麦苗,是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而孩子们的未来和命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意掌控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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