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烟与可乐的碰撞
慈善晚宴的水晶灯在雨幕里晕成光斑,沈知意捏着薄荷烟穿过长廊时,指尖的银色打火机正一下一下敲着掌心。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寒暄声,混着香槟杯相碰的脆响,她忽然转身拐进露台,高跟鞋碾过湿滑的大理石地面,带起细碎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钻,转瞬又被夜色吞掉。
夜风裹着凉意扑来,她倚着雕花栏杆点燃香烟,薄荷味混着雨气漫进鼻腔。远处的喷泉在灯光下溅起碎银,她盯着烟头明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金属拉环弹开的轻响,像块石子投进静潭,惊起一圈细密的涟漪。
转身时,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盯着手中的可乐罐,指腹着拉环边缘。路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光,却软化了下颌线的弧度,喉结随吞咽动作滚动,带出易拉罐壁细密的气泡声——“滋滋”响着,像某种隐秘的心跳。
“这里禁止吸烟。”他抬眸,声音带着冰镇可乐般的清冽,却在触及她指间烟头时,尾音微微发沉。
沈知意挑眉,指尖的烟又凑近唇边:“顾氏总裁管得倒宽。”话落时,烟头在雨中明灭,烟灰簌簌落在她酒红色裙摆上,像落了片被揉碎的晚霞。她看见他瞳孔微微收缩,盯着她指尖的动作,像是在审视什么不该出现的违禁品——却又在她抬眸时,迅速敛去眼底翻涌的暗潮。
顾沉舟注意到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像朵褪色的玫瑰,在白皙皮肤上洇开浅淡的印记。记忆里忽然闪过十二岁的巷口,扎着马尾的小女孩躲在树后,鼻尖沾着草叶,攥着半罐可乐冲他笑——那时她的指尖还沾着橘子汽水的黏腻,如今却换成了薄荷烟的清苦,却偏偏让他想起藏在课桌里、舍不得喝的那半罐可乐。
“沈小姐今晚的礼服,和三年前竞标会穿的同色系。”他忽然开口,指尖敲了敲可乐罐,金属壳发出清响,“不过那时你没抽烟。”
她一愣,指尖的烟差点滑落。三年前那场让她一战成名的竞标会,她穿着同色系的酒红色套装,在台上舌战群儒,而台下坐着的,正是眼前这个总被传“自律到刻板”的顾沉舟。原来他记得——记得她利落的手势,记得她眼中迸溅的光,却独独没提,那时他藏在文件后的、微微发烫的耳尖。
雷声忽然滚过云层,雨点砸在露台玻璃棚上,噼里啪啦织成水幕。沈知意掐灭烟头想回宴会厅,却见长廊尽头的服务生正推着酒水车经过,领口的对讲机响个不停——是某位董事在唤她过去寒暄。她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打火机边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哑的嗓音:“借个火。”
转身时,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两步外,手中的可乐罐抵在栏杆上,拉环半开着,气泡正滋滋往外冒,在罐口聚成细小的白沫。他指间夹着枚银色打火机,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却比她惯用的那只大了一圈——像刻意为男人掌心设计的弧度,却在她伸手替他挡风时,发现壳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是老槐树的年轮。
火苗窜起的瞬间,她闻到他领口的雪松香水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和她放在办公桌上的润喉糖一个味道。打火机的光映亮他的眼尾,她忽然注意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暴雨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雨点突然变大,玻璃棚不堪重负般发出吱呀声。顾沉舟抬眸看向阴沉的天,忽然听见身侧传来轻呼——她的高跟鞋碾过积水,鞋底打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掌心触到她腰侧的温度,隔着缎面礼服,像团即将熄灭的火,却又带着薄荷烟的凉,烫得他指尖发颤。
“沈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克制,却被又一声惊雷打断。雷声轰鸣间,他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衬衫领口,混着雨水的潮意,渗进皮肤里。远处的服务生推着车匆匆跑过,廊灯突然熄灭,整座露台陷入黑暗,唯有雨声铺天盖地砸下来,像给他们裹了层密不透风的茧。
黑暗中,沈知意摸到他西装内袋的硬物——是她今早落在会议室的银色打火机,壳面的棱棱角角硌着她的指尖,却带着他体温的余温。她指尖刚触到金属边缘,就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气息扫过她耳垂,带起细密的颤栗:“储物间在左边,要不要躲躲?”
他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气音,像可乐罐拉环被轻轻扯开的瞬间。她屏住呼吸,能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和雨点打在棚顶的节奏重合,一下一下,撞进她的骨头里。黑暗中,两人的指尖在西装口袋外相触,像两根被雨淋湿的火柴,明明灭灭间,谁也没先松开——首到她忽然笑了,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轻声道:“顾总不怕被人看见?”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时,铁锈味混着旧布料的霉味涌出来,却盖不住他身上的雪松味。顾沉舟先一步进去,指尖在墙上摸索开关,却只听见电流滋滋的杂音——暴雨导致了短路。“借个光。”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火机的蓝光映亮她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光斑。
橙红色的火苗跳起来,她看见货架上堆着旧桌布和清洁工具,墙角蹲着只被踩扁的可乐罐,拉环还保持着张开的弧度,像个未说完的问句。雷声近在咫尺,震得玻璃棚嗡嗡作响,她忽然意识到两人贴得极近,他的西装下摆蹭过她的小腿,袖口的银质袖扣映着打火机的光——是可乐罐的形状,和她落在他口袋里的打火机,刚好凑成一对。
“顾总对可乐情有独钟?”她仰头看他,指尖的烟味混着他的雪松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织成网,缠得人透不过气。
他垂眸,看见她发梢滴着水珠,落在锁骨处,顺着深V礼服的弧线往下滑,消失在缎面布料里。记忆里的小女孩忽然和眼前的人重叠——十二岁那年,她把半罐可乐塞给他,自己舔着沾了糖浆的指尖笑,说“可乐比药甜”。此刻她指间的烟味呛得他鼻尖发酸,却比任何甜味都更让他上瘾。
“沈知意。”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颤栗,“你还记得巷口的老槐树么?”
打火机的光忽然晃了晃,她指尖一抖,烟头差点烫到自己。老槐树,可乐罐,还有那个总替她赶走抢糖小孩的少年——原来他都记得。那些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此刻却从他口中蹦出来,带着可乐气泡般的鲜火,撞得她心口发疼。
雨点砸在棚顶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子,像是有什么重物被风吹落。顾沉舟忽然伸手护住她的头,掌心按在她后颈,那里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和他画在笔记本上的位置,分毫不差。他指尖着那颗痣,喉结滚动,听见自己说:“那时你总把可乐分给我,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怕我喝药太苦。”
黑暗中,沈知意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雪松味,比记忆里的可乐更让人头晕。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替她挡住抢糖的小孩,自己却被推得摔在地上,膝盖蹭破了皮,却还把攥在手里的可乐罐递给她,说“没摔疼,你喝”。此刻他的掌心贴着她的后颈,带着成年男人的温度,却让她忽然想落泪——原来有些东西,从来没被时光冲淡。
第一颗雨点从棚顶的缝隙漏下来,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刺骨。她忽然笑了,在黑暗中仰起头,指尖划过他的领带,触到他喉结的震动:“顾总知道‘各取所需’原则么?”她顿了顿,指尖滑进他西装内袋,握住那只属于她的打火机,壳面的温度烫得掌心发麻,“比如现在——我需要躲雨,而你……”
他呼吸一滞,掌心的茧擦过她后颈的皮肤,感受到她微微发颤的肌理。远处传来服务生的呼喊声,却被雨声盖过,像隔了层毛玻璃的梦。此刻储物间里,旧桌布的霉味、雨水的潮气、还有她指尖的烟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困在时光的裂缝里——十二岁的老槐树,二十岁的竞标会,还有此刻,彼此交叠的心跳。
“我需要什么?”他低语,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能看见她睫毛上的水珠,在打火机的微光里,像撒了把碎钻。
她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烟头按进旁边的可乐罐——“滋”的一声,烟雾混着气泡腾起,在黑暗中画出一道模糊的弧线。远处的廊灯忽然闪了一下,照亮她眼中的光,像十二岁那年举着可乐罐朝他跑过来时,发梢扬起的弧度。而他终于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在雨声里,轻轻说出那个藏了十年的答案:“我需要你,从来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