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默用一种近乎自嘲的、惨然的微笑,说出这三个字时,林婉和苏晓晓的心,也随之沉入了那片正在不断上涨的、冰冷的黑色海水里。
前有恶水,后有厉鬼。
他们,被逼入了一个真正的死角。
那个半透明的、如同灰色烟雾般的船长怨灵,己经从宴会厅里,不紧不慢地飘了出来。它那双浑浊的、如同死鱼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他们,像一个即将享用美餐的、耐心的猎人。
而他们身后,那座本该富丽堂皇的旋转楼梯,己经被冰冷的、黑色的海水淹没了一半。那首不成曲调的、催命的钢琴声,正从那片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海水深处,幽幽地传来。
“没……没时间了……”林婉的声音,因为船体的剧烈倾斜和内心的绝望而变得嘶哑。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正在以一个更快的速度,滑向那片黑暗的深渊。
沈默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婉和苏晓-晓。
然后,他用那把林婉的【圣光手术刀】,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划向了捆在他们三人腰间的那根粗大的缆绳!
“刺啦——”
绳子应声而断。
“抓紧王猛!闭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这句命令。
然后,在林婉和苏晓晓那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目光中,他背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如同小山般的男人,转过身,面对着那片正在缓缓旋转着形成漩涡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色海水。
纵身一跃。
“噗通!”
冰冷,刺骨。
在身体接触到海水的瞬间,沈默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瞬间冻结了。那不是普通的海水,那水里,充满了怨气、绝望,和一种能将人的骨头都冻成冰渣的阴寒。
他背着沉重的王猛,身体像一块秤砣,飞速地向下沉去。
可他没有挣扎。
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手中那颗冰冷的、黑色的鹅卵石,强迫自己在窒息和寒冷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噗通!噗通!”
头顶,传来了两声落水声。
是林婉和苏晓晓。
她们没有选择。
或者说,当沈默跳下去的那一刻,她们就己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默在浑浊、冰冷的海水里,勉强睁开眼。
他的“阴阳眼”,在水下,似乎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依旧能模糊地看到,林婉和苏晓晓那两个正在拼命挣扎的、散发着微弱“阳气”的身影。
他想游过去,可背上的王猛,太沉了。
就在这时。
“噗——”
一声轻响。
一个半透明的、灰色的身影,也从上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水中。
是那个船长怨灵。
它追下来了。
在水里,它那由烟雾构成的身体,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它的速度,也比在甲板上时,快了数倍!它像一条深海里的、致命的捕食者,悄无声-息地,朝着离它最近的苏晓晓,游了过去。
苏晓晓显然也发现了他,她那张在水中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绝望。她想跑,可在水里,她的动作,是那么的笨拙,那么的无力。
完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沈默和林婉的脑海里闪过。
可就在那个船长怨灵即将抓住苏晓晓的瞬间。
它那半透明的身体,猛地一滞。
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和……忌惮。
它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正在不断下沉的沈默。
或者说,是看向了沈默手中,那颗正在散发着微弱的、清凉气息的黑色鹅卵石。
那颗石头,像一个无形的信标。
它在无声地,向水里所有的“东西”,宣告着一个事实:
这个活人,是那个更恐怖的存在,“邀请”来的客人。
船长怨灵犹豫了。
它在“清除入侵者”的职责,和“不得攻击客人”的、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之间,陷入了混乱。
就是这短暂的、不到两秒钟的犹豫。
为沈默他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生机。
沈默不再下沉。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蹬着腿,控制着身体,朝着一个方向,奋力地游了过去。
那个方向,正是那首催命的钢琴声,传来的方向!
林婉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苏晓-晓,紧跟在沈默的身后。
三人一“尸”,在这片冰冷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黑暗水域里,像一群绝望的鱼,朝着那唯一的、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生路的“声音”,游了过去。
他们穿过被淹没的、东倒西歪的桌椅,穿过那些漂浮着的、早己腐烂的木板。
他们甚至看到,有几个穿着上个世纪海员服的、被泡得浮肿的尸体,正被铁链锁在船舱的角落里。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那副惊恐的表情。
终于,他们看到了。
在楼梯的最下方,一扇本该通往底层船舱的、巨大的铁门,己经被海水冲开,留下了一个黑洞洞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入口。
而那首不成曲调的、诡异的钢琴声,正是从那个入口的深处,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像一条真正的、通往地府的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