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仿佛被那只从水滴镜子里伸出的、惨白浮肿的手,扼住了咽喉。
那只手,不大,看起来像一只女人的手。可它出现的方式,却彻底颠覆了沈默二十多年来建立的所有物理学认知。
一滴水。
一面镜子。
一只从镜子里伸出来的、属于另一个“水鬼”的手。
沈默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不敢动。
他甚至不敢呼吸。
因为那面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镜子,就在他的鞋尖上。他只要稍微动一下脚,就会破坏这面“镜子”,而天知道,破坏它,会触发什么更可怕的“规则”。
可不动,那只手,正在一点一点地,从那面小小的镜子里,向上“生长”出来!
它己经伸出了手腕,那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紧紧地贴着沈默的鞋面,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腥臭味的寒意,正透过鞋子的皮革,缓缓地渗入他的皮肤。
“别……别动……”
苏晓晓的声音,抖得像是要被撕裂。她也看到了那只手,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小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林婉没有说话,但沈默能感觉到,捆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身体,正在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微微地颤抖。
怎么办?
沈默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
规则一:永远不要背对你的倒影。
而现在,他们似乎触发了第二条、一条没有被写在羊皮纸上的、更致命的规则:
这个水鬼,它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可以无限复制的“镜子”工厂!
它身上的每一滴水,都能形成一面镜子。
而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通往另一个未知空间的“门”!
那只手,还在向上伸。它己经露出了半截小臂,那惨白的皮肤上,缠绕着几根湿漉漉的、黑色的海草。
不能再等了!
沈默知道,一旦让这只手完全伸出来,或者让它抓住自己的脚踝,一切就都完了!
他必须……破坏这面镜子!
可怎么破坏?
用脚踩?不行,那会让他自己的倒影,出现在水鬼的视野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用手去擦?更不行,谁知道触碰这滴水,会有什么后果。
沈默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西周。
一片漆黑。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还握着防风打火机的手上。
火。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他没有丝毫犹豫。
“都别动。”
他用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喙的语气,低声说道。
然后,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握着打火机的手,移到了自己的鞋尖上方。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惊动眼前这个没有五官的、沉默的怪物。
林婉和苏晓晓屏住了呼吸,她们不明白沈默想干什么。用火去烧一滴水?这根本毫无意义!
可她们选择了相信。
相信这个在之前的绝境中,一次又一次创造了奇迹的男人。
沈默将打-火机,对准了那滴水,或者说,是对准了那只正从水里伸出来的、惨白的手。
然后,他按下了打火机。
“咔哒。”
一簇橘黄色的火焰,再次在这片无边的黑暗里,骤然亮起。
可这一次,沈默做的,却不是照明。
他将火焰,凑近了那只手。
“滋啦——”
一声轻响。
那只手,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并没有被点燃,而是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湿毛巾,猛地向后一缩!
紧接着,一股黑色的、带着焦臭味的烟,从火焰的顶端,冒了出来。
沈默要的,不是火的光,也不是火的热。
他要的,是火燃烧不充分时,产生的……烟灰。
他控制着打火机,让那股黑色的烟灰,精准地、一点一点地,落在了鞋尖那面小小的、由水滴形成的镜子上。
很快,那面本该光滑如初的“镜子”,就被一层薄薄的、黑色的烟灰,彻底覆盖。
它不再反光。
它不再是一面镜子。
就在镜面被彻底污染的瞬间,那只己经缩回到水滴里的手,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无声的尖啸!
然后,连同那滴水,一同“蒸发”了。
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成功了!
沈默的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
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一首沉默不动的、没有五官的水鬼,动了。
它缓缓地,抬起了它那只同样惨白、浮肿的手臂。
然后,它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它那根粗壮的、如同胡萝卜般的手指,重重地,戳向了自己脸上,那颗作为“眼睛”的、黑色的鹅卵石。
“噗嗤。”
一声轻响。
那颗光滑的、如同镜面般的鹅卵石,被它自己,硬生生地,从那张蜡状的脸上,抠了下来。
一股黑色的、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液体,从那空洞的眼眶里,汩汩地流了出来。
紧接着,它将那颗沾满了黑色液体的鹅卵石,朝着沈默他们,缓缓地,递了过来。
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它在说:
“该……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