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屏幕那一点微弱的光,像一叶在无边黑海中飘摇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
林婉和苏晓晓靠在一起,她们的目光,都死死地定格在那幅巨大的、早己褪色发黄的壁画上。
她们在拜那股烟。
这个发现,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们的喉咙。
这世上,有拜神佛的,有拜鬼怪的,甚至有拜妖邪的。
可她们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对着一股从香炉里飘出来的、由烟雾构成的虚影,进行如此虔诚、狂热的叩拜。
那不是神。
那是……这个“养鬼局”的核心,是所有怨气和绝望的聚合体,是那个游方道士,用全村人的血肉和灵魂,喂养出来的、一个无法名状的……“东西”。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的、如同古老钟磬被敲响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那个巨大的汉白玉香炉里,传了出来。
两人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们看到,香炉里那半炉暗红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血泥,竟然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搏动了起来。
像一颗……正在苏醒的、邪恶的心脏。
每搏动一下,就有一缕极淡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青黑色烟气,从血泥的缝隙中,袅袅升起。
那烟气,带着一股奇异的、甜腻的腥臭味。
它没有向上飘散,而是在半空中,缓缓地凝聚,盘旋,仿佛在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意志,开始勾勒一个模糊的轮廓。
和壁画上,一模一样。
“它……它要出来了……”苏晓晓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祭……祭祀开始了……我们……我们就是祭品……”
林婉没有说话。她将苏晓晓死死地护在身后,握着片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半空中,一点点变得凝实的、由烟雾构成的“神”。
她是一个医生,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眼前的一切,正在将她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科学认知,一点一点地,碾得粉碎。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面对病毒,她可以用抗生素。
面对肿瘤,她可以用手术刀。
可面对一个由“烟”构成的、正在苏醒的“神”,她该用什么?
……
祠堂外。
石狮子后面。
沈默的“阴阳眼”,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看”到了祠堂里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看到,一股庞大到足以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纯黑色的怨气,正从祠堂的屋顶,冲天而起,像一道连接着天地的黑色龙卷风。
而广场上,那些原本只是沉默跪拜的行尸,在感受到那股怨气之后,变得愈发躁动。它们叩拜的频率,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虔诚。
它们的身体,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枯萎。
一股股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怨气,正从它们的七窍中,被源源不断地抽取出来,然后,汇入祠堂那道通天的怨气龙卷之中。
它们,在用自己,为那个“神”的苏醒,提供着“养料”。
“不行……来不及了……”沈默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一旦那个“神”彻底成型,别说是林婉和苏晓-晓,就连他和王猛,也绝对没有半分生机。
“王猛。”他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同样一脸凝重的男人。
“说。”
“我需要你,再帮我争取最后一点时间。”沈默的声音,沙哑,但却异常坚定,“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过来。守在这里,等我。”
王猛看着沈默那双在黑暗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沈默不再废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从新人尸体上摸出来的、冰冷的金属打火机。
他将王猛那根沉重的消防铁管,接了过来。然后,他从自己那件早己破烂不堪的T恤上,撕下了一长条布,紧紧地缠绕在了铁管的一端。
他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然后,他看着王猛,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笑容。
“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猫着腰,像一只在黑夜中潜行的猎豹,借着房屋和草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没有冲向祠堂。
而是冲向了离祠堂最近的、那栋早己无人居住的、屋顶铺满了干枯茅草的土坯房。
他冲到了屋檐下,将那个简易的火把,高高举起。
然后,他按下了打火机。
“咔哒。”
一声轻响。
一簇橘黄色的、温暖的、充满了生者阳气的火焰,在这片死寂的、被阴气笼-罩的黑暗中,骤然亮起。
那火焰,是那么的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可它,却是这个村子里,除了他们这几个活人之外,唯一的“光”。
沈默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那簇火焰,凑近了缠绕在铁管上的布条。
布条,被点燃了。
火焰,升腾而起。
他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那片黑压压的、如同乌云般的茅草屋顶。
“你们拜你们的邪神。”
“我放我的阳火。”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这个村子,对那个祠堂里的“神”,下一封战书。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怨气重,还是我这把火,烧得更旺。”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把,奋力一掷!
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橘红色的、充满了决绝与希望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那片干燥、易燃的茅草屋顶之上!
“呼——”
火焰,在接触到茅草的瞬间,轰然暴涨!
一条火龙,在这死寂的、黑暗的村庄里,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