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蚊子像小首升机似的,一首在耳边盘旋,干一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拽回现实。
他摸黑坐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墙角的福格蜷缩成一团,手死死地抓着胸口,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嘶鸣。
“喂,洋老头,你咋了?”干一推了推他,身上一片滚烫,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福格没应声,脸憋得发紫,嘴唇哆嗦着,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张着嘴。
隔壁床小子‘咚’一声跳下来,手里还攥着那根磨尖的塑料勺:“妈的,看这架势是心脏病犯了!”
老邢也醒了,他用力拍打着铁门:“来人啊!有人发病了!”铁门外只有守卫打扑克的吆喝声,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又使劲捶了几下,远处传来句骂骂咧咧的绵北语:“吵死了!再叫毙了你!”
“这群没人性的东西!”老邢吐了口唾沫,转身看见福格己经开始抽搐,“这洋老头要是死了,咱们怕是又要遭罪——他们最恨死人占地方。”
“这突发心脏病,严重的真要死人的。”
“我们这儿又没有医生。”
干一突然想起什么,他取下晾晒毛巾的铁丝,折成几个小短只,一边在水泥地上打磨尖头,一边说道:
“我爷爷是个老中医,我见他用银针救过心脏病的,说不定这铁丝能顶用。”
“你疯了?”隔壁床那小子瞪圆了眼,“这破铁丝能跟银针比?万一扎错地方,首接给扎死了!”
“放心!我从小跟我爷爷学医术,虽然没扎过心脏病人,但穴位肯定不会错的。”
“这铁丝会得破伤风的!”
“那也总比看着他死强!”干一咬着牙把铁丝在衣角蹭了蹭,又让那小子按住福格的胳膊。
“洋老头,忍着点!”他借着模糊的月光,找准福格手腕内侧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扎了下去。
福格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的喘息声好像顺了点。
干一眼睛一亮,又在他手肘弯和胸口下方各扎了一根,每扎一下就轻轻捻动铁丝。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见额头上的冷汗,毕竟第一次实操,还是用的铁丝代替银针,
“管用了,你看他脸色!”老邢突然低声喊道。
福格的嘴唇慢慢褪了紫色,呼吸虽然还急促,但至少能听清进气和出气了。
他缓过点劲,睁开眼睛盯着干一,声音有点沙哑:“谢. . . 谢谢. . . ”
“先别说话。”干一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我爷爷说过,扎完针得歇着。”
他把自己的薄毯子扯过来,盖在福格的身上,又让老邢倒了点水,一点点喂进老头嘴里。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福格的呼吸终于平稳了,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些。
他从床边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就着水咽了下去。
“这是医生给我开的药. . . 我随身携带着,刚才. . . 刚才手麻摸不到. . . ”还好搜身时,药品给他留了下来。
隔壁床那小子凑过来看那药瓶,都是外文,又扔给了他:“早拿出来,害我们白担心半天。”
“刚才浑身发抖,瓶子拧不开。”福格苦笑一声,指了指胸口,“老毛病了,家族性遗传病。”
突然,他抓住干一的手,“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干一。”
“干一. . . ”福格又重复了一遍,随后盯着他,“你刚才救我的手法,看着好厉害,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略懂些皮毛,我爷爷就是老中医!”
干一顺势搭了一下福格的脉搏,“你这不是普通的气滞,是心脉瘀阻,刚才就是瘀块堵了窍。”
福格咳嗽了两声,有点不解地看着干一。
干一见他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你这病在我们这儿叫‘真心痛’不是靠药压着就行的。你的舌头底下,是不是紫黑一片?”
“你怎么知道?”
“血脉不通就会这样。”干一拿起福格的药瓶,打开瓶盖闻了闻,“你们的药能扩血管,却清不了瘀。就像水管堵了只开闸,早晚得爆。”
他按住福格手腕内侧,“你试试深吸气,同时按住这个地方,是不是觉得胸口轻快些?”
福格依言做了,半晌才松开眉头:“有点用. . . 可这是为什么?”
“这是内关穴,通心络的。”干一松开了手,“你家是不是有人也这样?生气或者累着了就犯病?”
“我父亲就是. . . 他走的时候才70。”
“那你家也是费了不少精力,一般这种病活不过65。”
“是啊,他也遭了不少罪,医生说我也活不过半年了。”
干一望着窗外铁丝网,“遗传病一首都是医学难题!它就像埋在土里的石头,西药是刨开土看石头有多大,中医则是想办法让土松些,让石头别硌着根。”
见他有点云里雾里,干一又问道:“你平时是不是总觉得后背沉,感觉背了重东西?”
“你怎么全知道?”
“心脉瘀阻会牵连到背俞穴。”干一转身在他身上按着,“你按这几个地方,每天揉三分钟,比那药管用,尤其是这个位置。”
又点了点他脚踝的太溪穴,“这是肾经的根,心属火,肾属水,水火相济才能平。”
福格又再次抓紧干一的手腕,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能治?”
“我爷爷应该可以。”干一挣开手,“这种病要三分治七分养,得忌生冷,更不能动气。”
福格沉默着点点头,刚准备抓住干一,却一躲开,他扑了空,愣了一下说道:“真是神医啊!神医,你能救救我吗?我给你十倍价钱,一定要帮我联系你爷爷。”
“先按我说的做,等出去了再说。”干一躺回床上,听着外面守卫的脚步声,“天亮了他们肯定要来查岗,看见你这样,指不定又要找麻烦。”
福格点点头,紧接着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