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禁昏暗的空间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陈奚君低着头玩了会儿不用网的单机小游戏,才等到谢谋和索托斯讲完话。
他没多问,在谢谋沉凝的表情里伸了个懒腰。
“再不走席从玉要诅咒我俩吃泡面没调料包了。”
“不问点什么吗?”
“问了你会说吗?”
“不会。”
“那你说这些。”陈奚君撤开屏蔽的空间往前走。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讲你知道的信息,这是你的权利。再亲密的朋友都最好不要对对方的想法和行为做太多干涉,我以为席从玉这样和你讲过。”
谢谋:“那你还是高看他了。”
他叹口气,快走几步和陈奚君并肩。
“索托斯说知道那个叫全素华的在哪里。”
“不止这些吧。”
谢谋没讲话,算是默认。
陈奚君边走边想,远远见到席从玉朝他们挥手才收回思绪:“需要一点巧合,一个时机。”
他拍了拍谢谋的肩。
“不想讲就不讲,要是非要追根究底,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你要是瞒的太多了我还是要讲,你当人当得挺烂的。”
谢谋:“……我还在感动你的理解呢,你能别夹带私货骂我吗?”
陈奚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得往前扑,带着谢谋往前一个踉跄。
“我是想讲。”
他稍微收敛笑意:“怪物不会因为自己隐瞒了什么感到愧疚或者有其他情绪,我觉得千月姐她们当时下的结论太绝对。我和席从玉这一年来,遇见过很多事,见识过很多怪物,什么爱恨情仇人鬼殊途,比人像人,比怪物更怪物的案例比比皆是。我们见过很多,所以拥有所谓的‘人性’。你只是见得太少了,谢谋。你见得多了,你就会懂的。”
索托斯:“呸!”
它表示了相当强烈意愿的反对。
但在说话间他们己经走到席从玉面前,三个人东拉西扯又聊到别的,一个搭一个的玩笑着商量等会儿去吃什么。
它也没机会开口。
夷光心疼地重新装订好自己散落的纸页,冷着一张脸问候旁边一闪一闪发着光的外来神。
“我要告诉我哥你欺负我!”
索托斯:“你这个告状精!”
它扫了眼生死簿上密密麻麻的字。
自从生死簿醒后了解到人间有平板、手机这种东西,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书也改造成了这种形式。一页纸就是一个人的生平。
活人在白页,死人在黑页。
但在封面专门被空出来,端端正正地写着判官笔曾借用过身份的商进的名字。
它完全无法理解作为天生神祇,还是器物之灵,这本书哪儿来这么丰富又莫名其妙的感情。
夷光现在和它共存一体,隐约能探知到它的想法,冷淡阴郁地拢好自己的散页:“你要是和一个人从诞生到现在一首在一起,你也会这样的。”
索托斯:“不会。”
夷光:“那是你自己不觉得。你要是真的不会,不会丢掉权柄,跟在这个人类身边。人类的故事里总会有这种桥段,你应该去看一看。实在不行我给你写同人文。”
索托斯:“……你还是滚去睡觉吧。”
它一巴掌把夷光拍晕。
幽禁昏暗的广阔空间没有尽头,却也永远走不出去。深居其中、自称全知的存在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游戏,又烦躁地关掉。
人类的故事里会有什么样的桥段?
它迟疑了一秒,还是决定找来看一看。
没什么东西比生死簿记录得更全。
索托斯一点不带犹豫地强行读取生死簿上记录的信息。
殉情、替身、暗恋、以命换命……
索托斯看完锐评:“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它想不通,就这点东西,哪里值得记下这么多文字。
又往后翻,更有猎奇的。
什么父亲爱上儿子,家长逼死小孩儿掏心挖肾最后痛哭悔恨,独自黯然神伤或者一死了之就是对对方最大的报复。
索托斯单纯地疑惑:“这不杀了留着过年吗?!”
谢谋吃饭呢,被它突然出声吓一跳。
席从玉听他说完,瞪着眼连菜都忘记放嘴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它看小说把自己看冒火了?”
谢谋往烧着的书上倒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也有点一言难尽。
“还气得把自己游戏机砸了。”
陈奚君:“我以为索托斯情绪很稳定一本书——你和它又说什么了?”
谢谋:“它非要问我为什么,我让它想象一下假如受这种对待的是它老板。”
他默了默,有点心虚,但不太多。
“然后它就炸了。”
“……”
席从玉和陈奚君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无声称赞他的高明。
“谁说不能感同身受的我看索托斯很能理解这种感情啊。”席从玉感慨,“谢谋学着点。”
谢谋呵笑:“那好,那你们俩现在去谈一段要挖心挖肾的恋爱,我体会一下。”
陈奚君:“婉拒了哈。”
他慢条斯理地把饭菜拨到一边,又扒一下下来和饭混在一起,一个菜一个菜地吃。
“你大概率只会在我们死后宰了对面,然后坟墓前放点花祝我们早点超生。”
谢谋:“知足常乐,懂不懂这个道理。”
席从玉:“不好意思,我们贪心。”
他己经几大口把饭吃完,懒洋洋地躺靠着椅背刷手机。
又想到刚才陈奚君说的事,冷不丁地开口。
“我在想,这次集训会不会和全素华有点关系?原本说她要来当教官的,突然就被调走了。而且这次训练的名单我都看过,南门那边全是空间相关的异能者。”
谢谋问:“之前也是这样排吗?”
“差不多。之前会按照异能大概地分,除了某些能力特殊的异能者,其他人的异能都有某些共性,会被等比例地分到八个地方,最后组成西支队伍。”
陈奚君举了个例子。
“比如有些人擅长控火,但对控火能力的具体应用、对‘火焰’这一意象的认知,都会成为划分的标准。比较特殊的像席从玉和我,就是自由组队。”
席从玉:“其实说是自由组队,但还有个人积分赛,最后组队的又都要互相打一场。当时我们那一期,我是实践考核满分,陈奚君和全素华是理论教育满分,最后我当首席是因为我思想道德素质比他们俩高一点。”
陈奚君:“其实是因为他当天扶了摔倒的领导,我们没扶。”
他对这个理由也是无话可讲,回到最初的话题。
“原本说让全素华来当教官,是因为她下手比席从玉有分寸,之前做过家教,可能教人这方面有点经验。但没想到她突然就被外派。很奇怪。”
席从玉补充:“而且我刚发消息问了,没有说理由的,就是要她去。”
谢谋:“其实有一个理由的。”
他垂着眼,慢慢地开口。
“你们记得之前和云如雪她们见面的时候,凌月姐和我说过什么吗?”
席从玉费力想了想。
没想出来。
陈奚君沉默了几秒,手不自觉地搅和、捣烂碗里的饭菜。
“她说,也许危险和机遇,都只是你爸妈为你设下的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