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奚君往外走到走廊上吹风。
身披白袍、头戴金饰的诸江正百无聊赖地靠着窗发呆。
“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
诸江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不想说算了。”
“很明显吗？”陈奚君问。
“你看小老板的时候，不也觉得那点排斥明显吗？”诸江飘坐到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歹人的情绪在我目前的食谱上，如果连这个都觉察不到，就真是越过越倒退了。”
“你话比以前多了很多。”
“因为我实力恢复了一点，连带人性也找回了一些。”
诸江真情实感地觉得疑惑。
“倒是你，你们，我记得之前你们感情不是还挺好的吗？”
“毕竟一年没见了。而且一年之前，也没见过太多面。”
陈奚君靠着墙，缓解一首被忽略的晕眩感。
“之前是事情太多了。”
诸江“哦”了声：“骗骗我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到了。”
他半阖着眼。
“陈奚君，太聪明不是好事。”
“这也不能怪我。”陈奚君哑然失笑，“而且这算什么聪明？我要真的聪明，就该想到怎么去打破这个隔阂，怎么去从那些话里分辨真假。”
他突然停住，颓然地顺着墙慢慢往下滑，坐到地上。
被徐玉成破坏空间造成的反噬连同负面的情绪一起，把他的思绪从身体里抽离。
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他才又冷静地开口。
“你刚提到的人性是什么意思？”
“按我那个世界的规则来讲，生物会在追逐力量的过程中逐渐失去对生命、经历、情绪的体悟和感知，与之相对的理智、冷静会长期地占据主导的上风。按你们这个世界来讲。”
诸江想了想，找了自觉比较合适的类比。
“就是一个逐渐罹患情感解离的过程。不过后面这个是病理，前一个只是因为对力量和人性的处理失衡了而己。就像一个容器里，它原本装满了水，却还有人要往里加东西。加的东西越多，被挤出来的水当然也就越多。”
“谢谋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有些不一样。”
诸江有些迟疑地解释：“他不追逐力量，是力量在追逐他。”
“力量在追逐他……”陈奚君喃喃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爸妈给他留了预言书，预言书本身虽然具备活着的特性，但因为见过太多东西，记录了太多，又没什么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本身就不存在多少‘人性’吗……？现实里过了一年，梦里又有多少时间？”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推门出来的席从玉目光左右扫了一圈，几步走上前去把陈奚君带起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
“来找你。”
席从玉一只手拉着他，搭在脉搏上的指尖点了点，粗略地判断了下他的身体情况。
“怎么都不讲？你们两个真是的，没有一个人把庄姐的话放心上！”
他叽里咕噜地抱怨。
陈奚君岔开话题：“谢谋让你出来的？”
“我自己也担心你。”
“这个对话怎么有点耳熟？”
席从玉笑起来。
“一年前你也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
陈奚君借他的力起身，拍了拍衣服裤子。
“人果然总是不会从历史里得到任何教训。”
席从玉反驳：“也不是。至少一年前你不会这么有梗！”
陈奚君：“谢谢啊。”
好像也没什么很光荣的样子。
放下断言的席同学坦然地将这视为夸奖。
诸江和席从玉的声音一起叠叠重重地传进他耳朵里。
“人类短暂的生命里，可以去体验，去犯错，去经历。正是因为寿命不够漫长，所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命和情感都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比较长生的那些却恰恰相反。因为寿命太过漫长，连死亡本身的恐惧意味也被消磨。何况是情感。”
“陈奚君，他不是故意的。原谅他吧。”
“……”
陈奚君被席从玉拉着回了病房。
谢谋正躺在床上翻书，他们进门的时候他正好翻过一页。
席从玉：“死装哥。”
谢谋：“我有时候真想诅咒你是个哑巴。”
陈奚君：“就算是个哑巴，他都不会少说话的，只会把手语加快。”
席从玉拍拍他的肩：“懂我。”
摊开平放在谢谋腿上的预言书悠然懒散地翻了一页。
短暂地沉默过后，谢谋和陈奚君同时开口。
“不好意思。”
“抱歉。”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在席从玉“你们俩在演什么虐恋情深、相对无言的剧情”的吐槽里释然一笑。
“没关系。”
“没关系。”
席从玉：“我现在有关系了你俩根本没在听我说话！那我问你们！”
陈奚君拉了个凳子坐着：“那你问我们。”
“如果陈奚君身体里真有监控器怎么办？”
谢谋从预言书上撕下一张纸。
“索托斯说，它可以隐蔽这些。我都外神之子了，邪门点正常。”
“不要把这么不主角的设定说得这么正气凛然好吗？”席从玉吐槽，“为什么不给我一张？”
索托斯：“光明神不会允许有别的东西窥视祂，哪怕只是遗骸也有足够的威慑力，除非是像娲皇、祝融那样的天生神祇亲自种下因果，才有可能藉此探查到一点。”
“光明神这么牛？”
“因为祂的权柄很完整，而这份完整的权柄又被保存在那把剑里。可以说，拥有那把剑，你注定会成神。”
它慢慢地翻动，每一页间都有不同形象的虚影在书页间闪现。
索托斯翻到“凌霄女”所在的那一页。
“和席从玉不一样，陈奚君虽然也天生神位，但权柄太少、能力太少，即使加上创造他的那个神，也还是不够抵抗外神。”
席从玉疑惑地重复问了一句：“抵抗外神？”
谢谋点头：“对，抵抗外神。我和索托斯问过，在之前的事发生的可预见的未来里，外神是致使世界混乱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还有别的原因呢？”
“诡异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