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修行
林夜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六岁那年。
那天夜里下着雨。
风从山口刮过来,带着湿气和血腥味。他蹲在泥地里,脸色苍白,右手死死握着剑。剑上血还在滴,滴进他破烂的鞋里。脚边的尸体面朝上,眼睛还睁着,像是还不敢相信自己死了。
那人是山里的一个逃兵。没穿盔甲,却拿着一把钝刀,喊着要抢林夜的干粮。林夜怕他抢,也怕他杀,于是先动了手。
剑是他捡来的,锈迹斑斑,只能刺不能砍。他没有练过,但那一下刺得够狠,正中咽喉。
杀完那人后,林夜蹲在地上干呕了一阵。
“是他先动的手。”他对自己说。
可手还是抖得停不下来。
雨落在他发上,顺着额角流下来。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他把那人衣服剥下来,又翻出干粮和一封信。信没用,干粮重要。他将它们塞进怀里,背起剑,继续往北。
那是通往岷河宗的路。
——
三年前,林夜的家被烧了。
村子没了,母亲也死了。邻人说是山匪烧的,但林夜记得,当天夜里他见到一个穿道袍的人站在火光中,袖口是青金色的云纹,那不是山匪的衣服。
没人信他。他被赶到祖屋,在半坍的屋檐下过了一冬。第二年开春,有老人给他指了一条路:“北边有个门派,叫岷河宗。你若能拜入,从此吃穿不愁。”
他信了这话。
于是他带着一把破剑,一身旧衣,走了半个月,饿了啃树皮,渴了喝雨水,终于到了岷河宗的山门。
宗门的山不高,门也不庄严。站在山下望去,不过是些石头垒出来的阶梯和一块黑木牌匾,写着三个字:岷河宗。
他站在雨里,看了很久。
那天没有人接引。
第二天中午,一个灰衣中年人下山收柴,看见他后停了脚步:“你来做什么?”
“拜门。”林夜回答。
“有介绍信吗?”
“没有。”
“有灵根吗?”
“我不知道。”
灰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一块木牌丢过去:“去杂役堂报道。”
林夜接住了。
从那天起,他就是岷河宗最底层的一块砖了。
——
杂役堂的日子不好过。
五百来人,干活的、送水的、洗衣的、清粪的,全是外门选不上的穷孩子。没人教他们修炼,没人告诉他们灵根值几品。他们的活跟凡人没区别。
林夜第一天就被指去劈柴。老木头粗如腰,斧头钝如锈铁,他劈到手掌出血,仍没人多看他一眼。
第三天他脚被马踢伤,瘸着走了一周。
第五天有人偷了他晚饭,他悄悄在那人水壶里撒了虫。
第十天他开始在夜里练剑。
他练的是村里猎户教的防身剑法,招式粗陋,不入流。但他练得狠,一夜上百遍,首到手抖得握不住剑。
他发现只要晚上练,第二天就不那么怕冷。
杂役弟子之间也有层级。吃得好的打吃得差的,用得快的踩用得慢的。
林夜不打人,也不说话。他只劈柴、挑水、练剑。
有一次他帮一个同住的弟弟打退了偷鸡的外人,那弟弟问他:“你是不是想升外门?”
林夜看着他没说话。
但那天夜里他练剑更狠了。
——
三年。
他的身高抽高了三寸,手掌结茧,眼神变得深沉,不再是那个会被踢倒的小孩了。
他学会了修炼。不是宗门教的,而是他偷听来的法诀,靠着偷来的一本《吐纳小诀》和一些打坐经验。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灵根,虽然弱,但能吸纳天地之气。
他开始在晨昏之间凝聚灵息,压缩气海。他知道自己的进度比外门的慢得多,但他不急。
三年后,宗门传出消息。
内门试选即将开启,凡杂役弟子中三年未满二十者,皆可报名参与。通过者晋升内门,失败者,永不得再试。
消息传出,整个杂役堂震动。
而林夜,在那天清晨,于山后老井边,将剑插在地上,一口气完成了一整套剑式。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远处站着一个少女,十五六岁,唇红肤白,眼角带痣。
“你真的要去?”她问。
林夜点点头。
“你知道,外门那些人,修的是《云河真法》,有师父,有丹药。”她咬唇,“你什么都没有。”
林夜背起剑。
“我有命。”
“什么?”
“不是天命,是命硬。”
说完,他就走了。
那年,他十六岁。
杀过人,挨过打,练过剑,吃过草。
他不是天才,也不是幸运儿。
但他走进了岷河宗的主道。
——向着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