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婴

我叫王狰，没错，不是铮铮铁骨的铮，而是狰狞的狰，这个名字是奶奶捡到我带回人间的第三天，专门找隔壁那个瞎眼，每天只知道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老李头给我取的。

他看我的第一眼，并未问生辰便说，我的命太怪，三岁才能落根，只有狰这个字才可以暂时保住我的命格，让我活到十八岁，至于十八岁往后的生死福祸，只在旦夕。

狰是古代中国传说中的奇兽，专门以老虎豹子这类凶猛的动物为食。传说章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脸部中央长出一只角，有五条尾巴，所以五尾一角，全身赤红，身形似豹，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而我则是奶奶在黄泉路上刚引渡完恶鬼，回人间的路上捡到的。

我啼哭的声音太大，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她抱起路边的我，饶是常年行走两界的阴阳鬼差，竟也惊的差点没抱住我。

只见包被下的我，通体赤红，额头中央长了一个犄角，不过好在西肢健全，其他无恙，而那天刚好是农历的七月半，鬼门开。

本来觉得名字有点过于不适的奶奶竟也点头同意了。

谁知在我满月当天，老李头竟在青天白日的正中午被一道闪电击中，临死前，望着我奶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远离此处三年再归。便一命呜呼。

有人说他是惹了天怒，所以才会在不下雨的大白天被雷劈死。

待处理完老李头后事的第二天，奶奶抱着我，对着老李头的墓碑深深的磕了三个头。便回家匆匆收拾了一些衣物细软，带上我进城投奔了舅舅。

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我的皮肤渐渐恢复正常，额中央的犄角也慢慢消失不见，和正常人无异。

只是每到月中十五的晚上，我的身体还是会泛出不同寻常的赤红，同时浑身发热，额头也如同要裂开一般撕裂着痛，仿似要长出第三只眼。

待到丑时第一声鸡鸣后渐渐退去，恢复正常。

三岁那年，奶奶带我回到乡下重开了纸扎铺。那时我还小，却总爱趁奶奶不注意时，偷偷摆弄那些扎纸人的竹篾。

"小狰狰，这个不能玩。"奶奶把我抱开，我却注意到她手指翻飞间，那些竹条就像活过来一样，自己编成了骨架。

夜里我假装睡着，等奶奶出门"工作"后，就蹑手蹑脚爬下床。借着月光，我学着奶奶的样子，用小手笨拙地摆弄竹条。第一次成功扎出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时，指尖突然一痛——竹篾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纸人脸上。

"就知道你会偷学。"奶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止血的香灰，"狰兽血脉的孩子，天生就会这个。

她没责骂我，反而在每月十五我浑身发烫时，故意留些简单的纸活在桌上。渐渐地，我学会了扎元宝、折莲花，甚至能给纸人点眼睛——虽然奶奶说这个要等十二岁才能正式学。

"看好了。"有天深夜，奶奶破例让我旁观。她将一张黄纸折成小鸟，吹了口气，那纸鸟竟扑棱棱飞起来，绕着油灯转了三圈。

我瞪大眼睛，十分好奇，跃跃欲试。奶奶却说："这个现在还不能学，要等你的角长出来。"

首到现在，我额头的角偶尔还会隐隐作痛。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奶奶说的："偷学的本事最扎实，但有些东西，时候未到强求不得。"

每天我都必须在晚上九点之前上床睡觉，稍微磨蹭一点就会被奶奶在后山摘得黄金棍伺候一顿。

奇怪的是每晚只要一入睡我便如同没了知觉一般，待睁开眼时，就己经天亮。

首到某个深夜，我起夜间无意看到-----

奶奶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手持一盏青灯，站在院子里。她的面前，跪着几个模糊的影子，有的哭嚎，有的哀求。奶奶面无表情，手指轻点，那些影子便化作青烟，钻入她手中的纸人里。

那一刻我才知道，奶奶除了是纸扎铺的老板，还是行走阴阳两界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