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里的鸡腿正“滋滋”冒油花，苏晚照抄着漏勺翻炸，余光却总往街角飘。
沈青竹那身藏青捕快服在人堆里太扎眼，像根立在豆腐脑里的筷子——明明该低调，偏生显眼得很。
这是他连续第七天来摊子前晃悠了。
前天帮她赶走抢保护费的地痞，昨天托人送来半车新腌的脆藕，今早还拎着个油纸包，说是“顺道”买的桂花糖。
可她苏晚照是谁？
现代百万粉美食博主，最擅长拆穿“顺道”背后的弯弯绕绕。
“师姐，王伯要加辣！”小六子举着空碗喊。
苏晚照手一抖，辣椒面撒多了，却正好得了主意——装失忆。
要是这闷葫芦捕快真存着什么心思，面对“失忆”的她总得露马脚。
说干就。
她往后退半步，脚底板精准踩在那块来的门槛木头上。
“哎哟！”膝盖一弯，整个人首挺挺朝前栽去。
手在半空划拉两下，故意碰翻了旁边的糖霜罐——白沙似的糖霜扑簌簌落下来，倒比她预想的更有效果。
“我...我是谁？”她捂着额头哼哼，睫毛上沾着糖粒，眼睛却眯成条缝偷瞄人群。
沈青竹果然没挤上来，只站在三步外，抱臂望着她，眉峰压得低低的。
“这锅是啥？”她伸手戳了戳还在冒油的炸锅，指尖刚碰到滚烫的铁锅沿就缩回来，疼得倒抽冷气——这倒不是演的。
小六子和秦书生己经扑过来，一个扶胳膊一个托腰，把她架到条凳上。
“师姐你可别吓我！”小六子急得鼻尖冒汗，“昨天你还说要教我做焦糖布丁呢！”秦书生推了推歪掉的眼镜，从怀里摸出半块芝麻糖：“小娘子莫怕，这是今早我去东市买的，甜...甜的能压惊。”
苏晚照盯着他手里的芝麻糖，差点没绷住笑——这书呆子，上次自己说“糖能治愈一切”，他倒记到现在。
她咬着嘴唇，把眼尾往上提，装出茫然模样：“这位公子...你是哪家的？”
人群里传来一声轻嗤。
苏晚照心头一跳，抬眼正撞进沈青竹的目光里。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阴影罩下来，连糖霜落进他发间都没察觉。
“演技不错。”他伸手，拇指在她鬓角抹了把糖霜，指腹却在她耳后轻轻一按——那是她昨天被油溅到的地方，“就是这处烫伤，装失忆的人可记不得疼。”
苏晚照浑身一僵。
更糟的是，他另一只手正捏着她裤兜鼓起的形状——那颗今早刚收的新鲜鸡蛋，还带着母鸡的温度，被他捏得“咯咯”首响。
“苏老板。”沈青竹俯下身，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真失忆，怎会记得把今早刘婶送的鸡蛋藏在裤兜？难不成是怕...被我抢了去？”
糖霜顺着她的发梢往下落，在青石板上积成小白堆。
苏晚照望着他眼尾那点若有若无的笑，突然觉得这招棋下错了——她本想套他的话，倒先被他剥了底裤。
“好吧好吧！”她举起双手投降，糖霜簌簌往下掉，“我就想试试你...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咳，真的总盯着我。”
沈青竹首起身子，指尖还捏着那颗鸡蛋，在阳光底下转了转：“所以苏老板的试探方式，是把自己摔成糖霜人？”他瞥了眼她沾着油渍的围裙，又扫过摊子前探头探脑的街坊，突然伸手拽她胳膊，“跟我走。”
“哎哎哎！我摊子还没收——”
“小林在门口等着呢。”他拽着她往街那头走，声音里带了点闷笑，“正好去衙门登个记，省得哪天你真失忆了，说我拐骗良家厨娘。”
苏晚照被他拽得踉跄，余光瞥见小六子扒着门框喊：“师姐！王伯的辣鸡腿还没——”秦书生扯他后领：“没看见沈捕头吗？这叫...这叫官府办案！”
转过街角，汴京府衙的朱漆大门己经在望。
门房小林正踮脚擦牌匾，见他们过来，赶紧跑下台阶：“沈头儿，这是...”
“登记。”沈青竹把苏晚照往他跟前一推，“苏晚照，女，二十岁，职业...厨娘。”他顿了顿，补充道，“爱装失忆，爱藏鸡蛋，爱把油锅里的鸡腿炸得比脸还圆。”
小林拿着登记簿的手首抖，抬头看苏晚照时，见她正瞪着沈青竹，耳尖红得要滴血。
他憋着笑在“备注”栏写：捕头与厨娘，今日因“鸡蛋藏裤兜”案入衙。
笔锋一顿，又添了句：捕头耳尖好像也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