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温度计指向38度时，苏夏正把战术分析报告往文件夹里塞。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像握着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脸怎么这么红？”周晓冉端着运动水杯路过，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我靠，苏夏你烧得能煎鸡蛋了！”
周围瞬间围拢来几个队友。苏夏想往后躲，却被秦野按住肩膀。花臂队医掏出体温计塞她腋下，动作快得像变魔术，消毒水味混着艾草香扑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38度7。”秦野吹了声口哨，把体温计亮给众人看，“陈指导知道吗？”
苏夏摇摇头，视线开始发飘。她记得早上起来就头晕，以为是没睡好，灌了杯冰咖啡就往训练馆赶，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喉咙疼得像吞了砂纸。
“去医疗站躺着。”秦野拽着她往门口走，路过储物柜区域时，18号柜突然“咔嗒”一声弹开条缝。顾屿的黑色背包半露在外面，拉链没拉严，能看见里面塞着的粉色保温杯——正是苏夏那只印着小仓鼠的杯子。
“我去拿训练计划。”苏夏挣脱秦野的手，脚步虚浮地冲到17号柜前。密码按了三次才对上，拉开柜门的瞬间，一股甜香扑面而来。她的运动服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瓶乌龙，瓶身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谁放的？”她喃喃自语，指尖刚碰到瓶盖，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屿站在走廊尽头，黑色训练服的领口沾着草屑，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他看见苏夏手里的饮料，突然加快脚步，在她面前站定的瞬间，呼吸还带着明显的喘息。
“你怎么来了？”苏夏往后缩了缩手，想把饮料藏起来，却被他一眼看穿。
“秦野说你发烧了。”顾屿的声音有点哑，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他的掌心比平时更凉，贴在皮肤上像块降温贴，让苏夏忍不住往他手边靠了靠。
“没事。”她偏头躲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下午模拟赛……”
“取消了。”顾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陈指导让你休息。”他伸手拿过那瓶乌龙，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喝两口，秦野说补充电解质。”
苏夏下意识张嘴，甜丝丝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果香。她这才发现，饮料是温的，显然被人特意加热过。
“你弄的？”她含着吸管含糊地问。
顾屿没承认，只是拿着瓶盖在指尖转来转去：“余小鱼说你喜欢喝热的。”
这时粉毛姑娘突然从拐角冒出来，举着她的CP雷达图大喊：“我可没说！是某人早上五点就蹲在食堂微波炉前，把冰饮料加热了三次！”她把屏幕怼到两人面前，上面的曲线红得发紫，“刚才顾屿碰你额头那下，心动指数破纪录了！比他拿冠军时还高！”
苏夏的脸更烫了，推开顾屿的手就往医疗站跑。身后传来余小鱼的笑声和顾屿低低的呵斥，她没回头，却能想象出他耳尖发红的样子。
医疗站的病床铺着蓝白条纹床单，苏夏躺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朦胧中感觉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别碰……”她嘟囔着挥手，却被对方轻轻握住。顾屿的手指很长，掌心带着薄茧，握住她的手腕时力道很轻，像在怕碰碎什么珍宝。
“量体温。”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苏夏乖乖不动了，感觉体温计被小心地夹进腋下，随后有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次她出水痘，顾屿被家里人锁着不让出门，却偷偷翻窗爬进她房间，带着一身的泥和半袋味的硬糖。两人坐在床上分糖吃，他把最大的那块塞进她嘴里，说：“吃了就不疼了。”
“顾屿……”苏夏无意识地呢喃，感觉有人用指腹轻轻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品。
“我在。”他的声音很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哪里不舒服？”
“你别跟林锐吵架……”她迷迷糊糊地说，想起早上看到的分组表，“傅云深是故意的……”
顾屿没说话，只是握她的力道紧了紧。苏夏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颤，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顾屿正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往她的保温杯里倒什么东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眉骨上的伤口己经结痂，淡粉色的疤痕像片小小的花瓣。
“你在干嘛？”苏夏的声音还有点哑。
顾屿手忙脚乱地把保温杯藏到身后，耳尖瞬间红透：“没、没什么。”
苏夏却己经看清了。他手里拿着袋红糖姜茶，包装上印着“驱寒退烧”的字样，正是她上次痛经时随口说难喝的那种。
“难喝死了。”她故意皱眉头，却看见顾屿的肩膀垮了下去，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那我扔了。”他拿起包装袋就要往垃圾桶扔，却被苏夏一把抢了过来。
“放着吧。”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感觉头晕好了不少，“说不定等会儿又烧了。”
顾屿的眼睛亮了亮，连忙把红糖姜茶冲好，还细心地用勺子搅了搅。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散发出辛辣又温暖的味道。
苏夏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愣了下。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医疗站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保温杯里液体轻轻晃动的声音。
“对了，”苏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国徽徽章，“这个还你。”
顾屿却没接，只是看着她的手。阳光照在徽章上，背面那个小小的“夏”字清晰可见，笔画间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铅笔灰。
“给你的。”他轻声说，“上次捡到就想给你了，一首没找到机会。”
苏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看着徽章，突然发现红绳的末端，系着个更小的羽毛球挂坠，上面刻着个“屿”字，和她的名字遥遥相对。
“顾屿……”她抬头，正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睛里。男人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就在这时，杜薇举着相机从门缝里探进头来，看见里面的情景，突然捂住嘴退了出去。苏夏听见她在外面压低声音打电话：“快来看！我拍到世纪名场面了！顾屿看苏夏的眼神，甜得能齁死人！”
顾屿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苏夏的头发。她的马尾辫早就散了，发丝软软地贴在脸颊上，被他一碰，像只温顺的小动物。
“别理她。”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带着点试探的温柔，“再睡会儿，我守着你。”
苏夏乖乖躺下，看着顾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那杯没喝完的乌龙。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织成一张温暖的网，让她觉得，就算再烧上三天三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感觉有人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随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羽毛般落在她的心上。
“笨蛋。”
那声音里的温柔，比任何退烧药都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