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电子屏突然切换成财经新闻时，苏夏正往战术板上贴林锐的反手数据。画面里的傅云深穿着高定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笑得像只蓄势的狐狸，对着镜头宣布：“傅氏集团将全资收购国家羽毛球队主赞助商的股份。”
“收购？”余小鱼的平板“啪”地掉在地上，粉毛上的羽毛发卡在惊呼声里抖个不停，“他这是想当我们的衣食父母？”屏幕上弹出的收购协议摘要里，“有权干涉队员配对”那条被红笔圈得刺眼。
顾屿的球拍突然脱手，白色羽球撞在电子屏上，把傅云深的脸砸出片涟漪。男人弯腰捡球时，苏夏看见他后颈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那里还留着上次针灸的针眼，秦野说这是他旧伤复发的征兆，不能受刺激。
“陈指导呢？”苏夏拽住要往外冲的顾屿，指尖掐进他胳膊的肌肉里。她比谁都清楚，顾屿和傅云深的关系比账本还乱——傅云深是顾屿母亲的继子，按辈分该叫表哥，却从小就处处和他较劲，连玩羽毛球都要抢同一个教练。
“在会议室被傅云深堵着。”周晓冉从外面跑进来，运动裤上沾着雪水，“我刚从门缝听见，傅云深说不换搭档就撤资，连新训练馆的地基都要挖了重填。”
顾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狠劲。他把球拍往地上一戳，碳纤维拍面在橡胶垫上磕出个浅坑：“他以为这样就能逼我？”他拽起苏夏的手腕就往外走，掌心烫得像揣了团火，“走，我们去会会这位‘新老板’。”
会议室的门没关严，傅云深的声音像淬了冰：“顾屿的合约里写得清楚，赞助商有权对重要赛事的配对提出建议。你是老教练了，该知道孰轻孰重。”
“建议不是命令。”陈指导的声音带着怒气，“他们是我带过最有天赋的混双组合，要拆也是他们自己想拆，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苏夏刚要推门，就被顾屿按住肩膀。男人往她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是枚小小的录音笔，和早上韩东阳缴获的那支一模一样：“秦野说傅云深的秘书在外面等着，只要我们吵起来，就录音发给体育新闻。”
他推开门的瞬间，傅云深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苏夏和顾屿交握的手上顿了顿，突然笑出声：“来得正好，省得我再让人去叫。”他把份文件推到桌中央，“签了它，你们还能继续搭档；不签，明天的训练经费就停了。”
苏夏瞥了眼文件标题——《关于调整混双组合并接受傅氏集团独家采访的协议》。底下的条款密密麻麻，甚至规定了接受采访时必须说“感谢傅总的栽培”。
“你这是强买强卖。”顾屿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我母亲留给我的信托基金，足够支撑整个羽毛球队的训练经费，你信吗？”
傅云深的脸色终于变了。苏夏想起顾屿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背景是温布尔顿的网球场，秦野说那是顾屿的母亲，曾是英国华裔羽毛球名将，去世前设立了专门资助年轻选手的基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软肋。”傅云深突然把份病历拍在桌上，“苏夏的膝盖旧伤，需要瑞士那家运动康复中心的治疗吧？那家中心，上个月刚被我收购。”
苏夏的手指猛地收紧。她确实在等那家中心的床位，主治医生是全球最权威的膝关节专家。傅云深看着她发白的脸，笑得更得意了：“签了协议，我马上让他们安排手术；不签，你就等着在轮椅上看顾屿拿冠军吧。”
顾屿突然把苏夏拽到身后，拳头捏得指节发白。苏夏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怕，是怒到了极致。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个高年级男生抢她的球拍，顾屿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明明比对方矮半个头，却梗着脖子说“不准欺负她”。
“不用你安排。”苏夏从顾屿身后走出来，把份文件拍在傅云深面前，“我己经收到德国慕尼黑中心的邀请函，比瑞士那家早了三个月。”她顿了顿，看着傅云深错愕的脸，“是顾屿托他母亲的教练写的推荐信，你大概不知道，那位老教练现在是慕尼黑中心的顾问吧？”
傅云深的表情像吞了苍蝇。顾屿突然笑出声，伸手揉了揉苏夏的头发：“忘了告诉你，我母亲的人脉，比傅氏集团的产业链长多了。”
这时韩东阳突然踹开会议室的门，迷彩服上沾着泥点：“搞定了！傅总派去挖训练馆地基的人，被我扣住了。”他举起手机晃了晃，“还录了他们说‘傅总让往钢筋里掺废料’的视频，要不要发网上？”
傅云深的脸彻底白了。陈指导拿起那份魔鬼协议，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回去告诉你那点破钱，我们不稀罕。国家羽毛球队的队员，骨头比钢筋还硬！”
离开会议室时，苏夏看见傅云深的秘书正举着手机站在走廊，屏幕还亮着录音界面。顾屿突然转身冲她笑，声音大得能让整层楼听见：“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母亲的信托基金里，有项条款是‘专门资助对抗商业垄断的体育项目’，傅总要不要了解一下？”
秘书的手机“哐当”掉在地上，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训练馆的电子屏己经换回了训练录像，林锐的反手动作在画面里显得格外笨拙。余小鱼举着雷达图冲过来，屏幕上的红色区域亮得像团火：“刚才顾屿护着你的时候，同步心率突破200了！比杀球时还猛！”
苏夏的耳尖有点烫，却看见顾屿正望着窗外笑。傅云深的黑色轿车正狼狈地倒车，轮胎在雪地上打滑，像只仓皇逃窜的乌龟。
“他还会再来的。”苏夏轻声说。
“来一次打一次。”顾屿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走廊的寒气，“就像小时候打游戏，BOSS再厉害，也有通关的一天。”
陈指导从后面走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塞给顾屿时挤了挤眼睛：“你妈托人带来的，说你小时候每次打赢架，都要喝这个压惊。”
苏夏瞥见保温杯上的小熊图案，突然想起顾屿18号柜里的粉色杯子——原来那不是她弄丢的，是顾屿故意收起来的，因为杯身上的小仓鼠和他母亲这个小熊杯是同个系列。
训练馆的灯光在雪地里泛着暖黄，傅云深的车早就没了影。苏夏看着顾屿眼里的星光，突然觉得所谓的魔鬼收购案，不过是场拙劣的闹剧。有些东西是钱买不走的，比如默契的眼神，紧握的双手，还有那颗为了彼此，敢和全世界对抗的心。
顾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纸塞进她嘴里。味在舌尖漫开时，苏夏听见他轻声说：“我妈说，打赢了就要吃糖，这样下次才更有劲儿。”
她含着糖笑起来，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所有的寒流和算计，都在这颗糖的甜味里，悄悄融化了。而那些藏在收购案背后的阴谋，终究敌不过两个少年并肩作战的决心，像球场上空最亮的星，无论乌云多厚，总能找到发光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