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这‘揭谛’的‘谛’字,横画是不是少了一笔?” 林稚柠把狼毫搁在笔山,指尖蹭了蹭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棂,将案头摊开的《心经》抄本照得透亮,倒比佛堂里的经卷更显干净
环儿趴在桌边数芝麻:“小姐,您都抄第三遍了,比知客僧的墨宝还工整呢”
“闲着也是闲着” 林稚柠吹了吹墨迹,忽听得前院传来竹梆子急响,夹着小沙弥的喊嚷:“各院香客莫慌!住持正在讲经!”
“咋回事?” 环儿蹦起来掀帘子,正撞见送饭的火工僧踉跄跑过,手里的粥盆晃出米汤,“师傅!出什么事了?”
火工僧抹着汗,喉结上下滚动:“京城里闹瘟疫了!住持说要闭寺封山呢!”
“瘟疫?” 林稚柠手里的笔 “嗒” 地掉在桌上,墨点溅上素色桌布,“哪种瘟疫?朝阳门那边怎么样?”
“小僧不知啊!” 火工僧跺脚,“就听说西城先起的,眼下各城门都设了关卡……”
环儿 “啊” 地抓住林稚柠的手腕:“小姐!‘醉仙阁’就在朝阳门!夫人她……”
林稚柠挣开手就往外冲,襦裙下摆勾住门槛险些摔跤
知客僧正在前厅安抚香客,见她踉跄跑来,合掌的手都在发颤:“女施主留步!官府刚下令封山,此刻下山怕是……”
“我娘在城里!” 林稚柠抓住他的灰僧袍,“‘醉仙阁’里还有那么多人!大师让我出去!”
“城门己封,官道设卡,” 知客僧叹着气掰她的手指,“方才山下传来消息,朝阳门内三条街都用石灰围了……”
“石灰围街” 西个字像冰锥砸在林稚柠头顶。她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才站稳,耳边嗡嗡响着环儿的哭喊:“小姐!您别吓我!”
“环儿,” 她抓住丫鬟的手,指尖冰凉,“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张妈说夫人囤了十斤艾草?”
“记得!” 环儿抹着眼泪点头,“夫人还说要给小姐缝避瘟香囊呢!”
两人跌跌撞撞回房,刚捆好包袱就听见寺门 “吱呀” 关闭的声响
林稚柠扑到窗边,只见山门外的石板路上,几个武僧正往门缝里塞石灰。远处的官道上空荡荡的,连只飞鸟都不见
“小姐,喝口水吧” 环儿递过茶盏,见她盯着窗外发呆,眼神发首,“您别太担心,夫人福大命大”
林稚柠缓缓转头,声音发涩:“我得想办法知道‘醉仙阁’的消息,知客僧说寺里会派人去官府打听……”
话音未落,她忽然捂住嘴咳嗽起来,环儿吓得跳起来:“小姐!您……”
“没” 林稚柠摆摆手,深吸几口气,“方才跑太急,呛到了” 她强撑着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环儿,你去前殿看看,要是有下山的僧人,求他们帮忙带封信,就说…… 就说我在寺里安好,让娘别担心”
环儿抹着眼泪跑出去,林稚柠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墙上自己的影子
墙皮有些剥落,在光影里像极了 “醉仙阁” 后院那堵爬满藤蔓的老墙。她想起柳氏柔软的手,想起张妈炖的热汤,心里一阵发紧
过了许久,环儿红着眼眶回来:“小姐,知客僧说现在下山太危险,等明日一早让武僧扮成流民混出去……”
“也好” 林稚柠起身研墨,“我写两封信,一封给娘,一封……”
她顿了顿,“给衙门的捕头,就说‘醉仙阁’愿意出人出力,帮忙熬药、安置病患”
环儿瞪大了眼睛:“小姐,您这是……”
“‘醉仙阁’虽然是风月场所,可里面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命” 林稚柠握紧毛笔,“能帮一点是一点而且……”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我得让娘知道,我在外面也能护着她”
夜色笼罩静安寺时,林稚柠倚在窗边,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更鼓声
环儿己经睡熟,小小的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柳氏在原主及笄时送的,上面刻着 “平安” 二字
虽然那时她还没有穿来,但始终是一个母亲对自家女儿的期盼,也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林稚柠想到
她对着月光喃喃自语,“放心吧,等瘟疫过去,我就回去,陪在你们身边”像是对原主的承诺,也像是对柳氏所说的话
而此刻的京城里,“醉仙阁” 的大门紧闭,柳氏正指挥着众人用艾草熏房,张妈端着刚熬好的避瘟汤进来:“夫人,您也喝一碗吧,瞧您脸色差的”
柳氏摆了摆手,望着紧闭的院门:“不喝了,我没事,柠柠在寺里不知怎么样了…… 她最怕黑,也不知有没有人陪着……”
张妈望着远处的方向说道:“夫人放心吧,小姐在寺庙没什么问题的,离京城较远,等这次瘟疫过去了,小姐就回来了”
柳氏点点头道:“希望吧,你下去吧,我休息一下”
张妈抚了扶身,退了下去
柳氏躺在床上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但也没有太在意,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