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蜂鸣
手机屏幕那一点惨白的光，在浓墨般的山林里脆弱得如同萤火。2%的进度条像垂死者的脉搏，缓慢、固执地向前蠕动。3%…4%…每一格都伴随着程默擂鼓般的心跳和肺部撕裂般的喘息。
“汪！汪汪！”
追踪犬的狂吠声猛地清晰、亢奋起来，就在巨石下方！杂乱的枯枝被踩碎的脆响密集如雨点，伴随着低沉、冷酷的人声指令：
“方位确认！包围上去！优先回收目标‘钥匙’！清除活口！”
清道夫！他们锁定了！
王大雷猛地将妹妹王小雨塞进程默身边的岩石凹陷最深处，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在外面，完好的那只手紧握着一块边缘锋利的页岩，独眼中燃烧着困兽的凶光：“带她们走！我拖住！”
“不行！”程默嘶吼，但声音被一声刺耳的尖啸打断！
“咻——！”
一道蓝白色的电光擦着巨石的边缘射过，击中后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树干瞬间焦黑碳化，冒着青烟轰然倒下！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臭氧味。
电磁脉冲枪！他们根本不留活口！
程默下意识扑在昏迷的苏雨身上。碎石和木屑簌簌落下。怀中的苏雨似乎被这巨大的动静刺激，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断断续续的电子噪音骤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
“滋滋！坐标偏移！…滋滋！信号干扰！…请求…滋滋…清除！清除！”
这声音！程默浑身冰冷。这绝不是幻听！苏雨的身体，像个故障的发射器，在向追杀者报告他们的位置！是蜂巢最后的污染？还是那个U盘…？
他猛地看向手机。屏幕上的进度条不知何时跳到了15%！而就在进度条下方，一个之前没有的、极其微小的图标正在闪烁——那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眼睛！与黑色装置上的蚀刻标志一模一样！
“U盘！它在激活什么！”程默瞬间明白了！不是苏雨本身的问题，是这个插在她备用手机上的U盘！它像个信标，在向外界发送信号！苏雨身体的异常反应，是信号通过某种未知途径的共振或泄露！
“丢掉它！”王大雷也反应过来，嘶声喊道。
程默的手己经抓住了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只要拔掉它，信标就会消失！苏雨体内的噪音可能停止！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指尖即将用力的刹那，苏雨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她的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几乎被电子噪音淹没的气声：“…别…别拔…密钥…在…里面…”
程默的动作僵住了！苏雨醒了？还是无意识的呓语？密钥？什么密钥？蜂巢己经自毁，“涅盘”协议被终止，还需要什么密钥？！
“发现目标！开火！”下方传来冷酷的命令！
“咻！咻咻！”
数道致命的蓝白电光如同毒蛇，从不同角度射向巨石！岩石表面瞬间爆出刺眼的火花和熔融的坑洞！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打在脸上生疼！
“走啊！”王大雷怒吼着，猛地将手中锋利的页岩石块掷向下方！同时用身体死死堵住岩石凹陷的入口！
石块砸中了什么，引起一声闷哼和短暂的混乱。
没有时间犹豫了！程默的目光在痛苦抽搐的苏雨、缓慢爬升的进度条（25%）、和王大雷浴血的背影之间急速扫过。苏雨那句“别拔…密钥在里面…”如同魔咒。如果拔掉U盘能暂时切断信号，但也可能毁掉里面唯一可能存在的、反击或生存的“密钥”！
赌！赌苏雨在昏迷前最后时刻植入的东西！赌这25%后面藏着生机！
程默猛地将苏雨背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雷哥！跟我冲！去断崖那边！”
他指的方向，是山坡更陡峭的侧面，隐约可见一片更深的黑暗，那里地势复杂，巨石嶙峋，还有一条雨季冲刷出来的狭窄石缝！
王大雷瞬间明白了程默的意图！他不再死守，一把抱起吓呆的王小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拖着伤腿，跟随着程默，借着巨石的掩护，向那片黑暗的乱石区亡命冲去！
“目标移动！追！”清道夫的指令冰冷无情。
子弹和电磁脉冲束追着他们的脚步，在树木和岩石上炸开！程默背着苏雨，感觉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苏雨体内的电子噪音在奔跑的颠簸中变得更加尖锐、混乱，仿佛无数根针在刺扎着他的神经：
“警告！…信号源…脱离预设轨道！…强制…滋滋…定位！…清除优先级提升！”
这声音，不仅是对追杀者的引导，更像是一种对苏雨本身的折磨！她的身体在程默背上痉挛般地颤抖，额头的绷带再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坚持住！苏雨！就快到了！”程默嘶吼着，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手机屏幕在奔跑的颠簸中忽明忽暗。进度条：37%…38%…那只锁链缠绕的眼睛图标闪烁得越来越快！
终于，他们冲到了那片乱石区。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杂乱地堆叠着，形成天然的迷宫和掩体。那条狭窄的石缝就在眼前，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深不见底，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苔藓气息。
“进去！快！”程默将苏雨放下，推着王小雨第一个钻进石缝。王大雷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挤进缝隙时异常艰难，刮下不少碎石。
程默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几道黑影己经敏捷地追至乱石区边缘，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不再犹豫，侧身挤入狭窄、冰冷、充满压迫感的石缝。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微光，映照着嶙峋湿滑的石壁和同伴们惊魂未定的脸。缝隙极其狭窄，他们只能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艰难地向前挪动。苏雨被程默和王大雷夹在中间，她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那诡异的电子噪音在密闭的石缝里产生了回音，变得更加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信号…进入屏蔽区…滋滋…定位失效…启动备用…生物特征…追踪…”
生物特征追踪！程默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即使U盘信号被屏蔽，对方也可能通过苏雨体内残留的“东西”继续锁定他们！这根本是个无法摆脱的死循环！
“不行…这样不行…”王大雷喘着粗气，声音在石缝里嗡嗡作响，“得想办法…切断那鬼东西！”
程默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进度条：65%！速度似乎快了一些！那只锁链眼睛的图标旁边，隐约出现了一个新的、极其复杂的几何符号，像某种不断变换的密码锁！
苏雨在昏迷前最后时刻疯狂敲击键盘的画面再次浮现。权限覆写…强制指令…她到底在U盘里留下了什么？那个“密钥”到底是什么？
石缝外，传来了清道夫们压低的声音和某种仪器扫描的轻微嗡鸣。他们被堵住了！这条石缝没有其他出口！一旦对方决定强攻或者使用爆破…
“哥…有水声…”缩在缝隙最深处的王小雨突然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默和王大雷立刻屏息凝听。果然，在石缝深处，在苏雨那恼人的电子噪音和外面追兵的动静之下，隐隐传来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流水声？地下水？
“后面！可能有路！”王大雷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程默将手机的光照向石缝深处。光线太弱，只能看到几米远。湿漉漉的石壁向前延伸，似乎没有尽头。他小心翼翼地将苏雨交给王大雷扶着，自己侧着身，艰难地向前探去。
水流声似乎更清晰了。石壁的触感也更加湿滑，布满厚厚的苔藓。他摸索着前进，脚下突然一滑！
“小心！”王大雷低呼。
程默及时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体。他低头看去，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一片湿滑、向下倾斜的、覆盖着厚厚青苔的斜坡！斜坡下方，黑暗更加浓重，但水流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有路！但很陡很滑！”程默回头低喊。
就在这时，石缝入口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和碎石滚落的声音！接着是清晰的、金属器械组装时特有的“咔嚓”声！
“他们要炸开入口！”王大雷脸色剧变！
没有选择了！
“滑下去！快！”程默当机立断，抓住王小雨的手，“闭眼！抱紧头！”
他拉着王小雨，率先坐倒在湿滑的苔藓斜坡上，借着倾斜的角度猛地向下滑去！失重感和冰冷刺骨的湿气瞬间包裹全身！
“走！”王大雷低吼一声，抱着昏迷的苏雨，也毫不犹豫地坐倒滑下！
几乎在他们滑入黑暗斜坡的同时！
“轰——！！！”
一声沉闷但威力巨大的爆炸在石缝入口处响起！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如同狂暴的怒龙，顺着狭窄的石缝猛冲进来！
程默只感觉背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天旋地转中，他死死护住怀里的王小雨。王大雷的怒吼和苏雨体内骤然拔高到刺耳程度的电子噪音（“警告！…剧烈冲击！…信号…中断…滋滋滋——！”）混杂在一起，被震耳欲聋的落水声瞬间淹没！
“噗通！噗通！”
冰冷的、湍急的地下水瞬间没顶！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程默呛了一大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手机屏幕的光在水流冲击下疯狂闪烁，映照出这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他们掉进了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
“雷哥！小雨！苏雨！”程默在激流中嘶喊，努力寻找同伴的身影。
不远处，王大雷巨大的身躯也在水中沉浮，他一只手死死抱着苏雨，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靠向洞壁。王小雨在不远处扑腾着，呛咳着，但似乎还能游动。
“这边！抓住岩石！”王大雷指着洞壁一处凸起。
冰冷刺骨的激流裹挟着他们，如同狂暴的传送带，在黑暗的地下溶洞中横冲首撞。程默奋力抓住一块湿滑的钟乳石，稳住身形，又伸手将呛水的王小雨拉过来。王大雷也艰难地拖着苏雨靠了过来。
手机屏幕在水流的冲刷下顽强地亮着，光线微弱地照亮了这片被遗忘的地下世界。洞顶垂下巨大的石笋，洞壁怪石嶙峋。湍急的水流撞击岩石，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暂时掩盖了其他声音。
程默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他看向手机屏幕。
进度条：99%。
那只锁链缠绕的眼睛图标旁边，那个复杂的几何符号己经完全稳定下来，散发着幽冷的蓝光。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不断闪烁的提示：
**“密钥重构完成。协议：‘方舟’待启动。是否激活？”**
下方，是熟悉的两个虚拟按钮：
**[红] 激活**
**[蓝] 销毁**
方舟？不是“涅盘”？苏雨最后植入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被他护在身边的王小雨突然指着昏迷的苏雨，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哥哥…苏姐姐…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