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的一岁生日宴办得像场小型庆典。安雨泽妈妈提前半个月就让公关公司订了酒店的露台花园,粉白色的气球串从欧式栏杆垂下来,背景板是手绘的樱桃卡通形象,连服务生都穿着定制的小熊围裙。李姐带着两个助理在角落整理礼物,礼盒上印着各种奢侈品牌的logo,最显眼的是个半人高的木质城堡,据说是安雨泽妈妈托人从瑞士订的手工玩具。
凉笙爸妈一早就来了。凉笙妈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蒸好的长寿面,用红绳捆着几棵带根的青菜——老家的规矩,孩子周岁要吃“扎根面”,盼着往后稳稳当当。凉笙爸则抱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个沉甸甸的银锁,锁身上錾着“长命百岁”,边缘被磨得发亮,“这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凉笙小时候戴过,现在给樱桃。”
安雨泽妈妈穿着香槟色套装,正跟派对策划师确认流程,瞥见凉笙爸手里的银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但这次她没说话,只是让张妈找了个丝绒托盘,把银锁轻轻放上去,摆在定制的抓周毯旁边——那毯子是意大利进口的羊绒料,上面原本只放了微型的听诊器、画笔和股票代码牌。
凉笙抱着樱桃站在露台角落,看着婆婆指挥着服务生调整气球的角度,忽然有点紧张。她今天特意穿了婆婆送的真丝连衣裙,却还是觉得手脚不自在,首到安雨泽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我妈早上跟我说,你选的那个动物造型蛋糕很好,她让甜品师多加了层樱桃酱。”
凉笙愣了下。那蛋糕是她找小区门口的私房店做的,奶油上摆着手绘的小兔子,远不如婆婆原本订的翻糖城堡精致,她还以为会被换掉。
宾客陆续到了,都是安雨泽家的亲友。凉笙妈端着长寿面想给大家分,被张妈拦住:“阿姨,我来弄吧,您歇着。”转身却低声对凉笙说:“太太让我把面分到骨瓷碗里,说这样好看。”凉笙看着张妈把搪瓷碗里的面倒进精致的小碗,心里有点涩,又有点暖——至少,婆婆愿意让这碗面出现在宴会上。
抓周环节最热闹。安雨泽妈妈准备的物品摆在左边:迷你钢琴、翡翠印章、国际法案例汇编,连计算器都是镀金的。凉笙妈偷偷在右边摆了自己的东西:绣着“福”字的荷包、外婆织的小毛衣、还有根红绳系着的铅笔——凉笙小时候抓的就是这个,后来真成了老师。
樱桃穿着蓬蓬裙,被安雨泽放在毯子中央。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先伸手抓了把钢琴,惹得安雨泽妈妈笑出声:“随我们家,有艺术细胞。”可没两秒,她又甩开钢琴,跌跌撞撞爬向右边,一把攥住了那个红荷包,还把毛衣往嘴里塞。
凉笙妈脸都红了,想把孩子抱回来:“这丫头,没见过世面……”
“挺好的。”安雨泽妈妈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懂得认亲,是个重情义的。”她弯腰捡起那个银锁,走到凉笙身边,“帮樱桃戴上吧,老物件有老物件的福气。”
凉笙的手指顿了下,抬头撞见婆婆的眼睛——没了往日的审视,倒有几分真切的暖意。她轻轻把银锁挂在樱桃脖子上,小铃铛叮当作响,像串轻快的和解。
切蛋糕时,安雨泽妈妈切开定制蛋糕的第一刀,却对张妈说:“把凉笙妈妈的长寿面端上来吧,给每个人都分点。”凉笙妈受宠若惊,亲自给亲家母端了碗,手还在抖:“尝尝?我加了老家的香菇,香得很。”
安雨泽妈妈用银叉挑起一根,慢慢嚼着,点了点头:“比米其林的意面有味道。”她看向凉笙,“这一年辛苦你了,樱桃被你带得很好。”
凉笙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她想起刚生完樱桃时,婆婆皱着眉说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想起自己半夜起来挤奶,听见婆婆跟李姐说“她哪懂怎么养孩子”;想起那些因为土鸡蛋、艾草水而起的细微摩擦……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些尖锐的棱角,都被樱桃的笑声磨平了。
宴会快结束时,凉笙爸拿出个旧相框,里面是凉笙一岁生日的照片:穿着红棉袄,坐在炕桌上,嘴角沾着蛋糕。“你看,跟樱桃多像。”他把相框递给安雨泽妈妈,“凉笙那时候也抓了个破荷包,我们还愁她以后没出息呢。”
安雨泽妈妈拿着相框,对着樱桃比划了半天,忽然笑了:“是挺像的。”她转头对凉笙说,“下次带樱桃回你们老家看看吧,我听雨泽说,院子里有棵老槐树?”
凉笙愣住了,安雨泽在旁边偷偷捏她的手,眼里全是笑意。
夕阳落下来时,大家在花园里合影。安雨泽抱着樱桃,凉笙站在旁边,凉笙爸妈挤在左首,安雨泽妈妈站在右首,手里还拎着那个红荷包。摄影师喊“笑一个”时,樱桃突然伸出两只小手,一只抓住奶奶的珍珠手链,一只抓住外婆的布围裙,咯咯笑得像朵花。
凉笙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忽然明白,幸福从来不是两边世界的对立,而是像樱桃抓着的两样东西——一边是精致的珠光,一边是粗糙的棉线,握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家。安雨泽妈妈放下了挑剔,凉笙放下了忐忑,两家人或许永远不会变成一样的人,但因为这个小小的樱桃,他们终于学会了,用各自的方式,去爱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