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五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噬魂”的剑柄。剑内,内父亲那缕微弱的赤金血脉,成了他意识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他用尽全力,青筋暴突,经脉隐隐作痛。
“吼……”
灵魂深处青龙的虚影咆哮炸响,带着洪荒的怒意:昂首,怒睁血瞳,一股苍凉厚重镇压八荒的意志轰然爆发,硬生生将侵入的邪灵一点点湮灭。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祠堂之外,血煞诛邪阵己然成型。
“嗷……”
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饥渴的嘶吼撕裂夜空。半空中,那由粘稠污血凝聚而成的巨大鬼首彻底凝实。
它空洞的眼窝燃烧着惨绿色的魂火,巨口大张,露出獠牙林立的深渊。
那粘稠腥臭的血雨,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和腐蚀万物的污秽气息,如同天河倒灌,滴落的血涎触及地面,瞬间蚀出缕缕血腥。
血雨未至,那股污秽灭绝生机的恐怖气息己然降临。
祠堂内,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表层漆皮迅速剥落腐朽,长明灯的火苗被压得只剩下一点幽蓝火星,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是凝聚了洛家数十名弟子的本源精血,以邪法催动的绝杀之阵。
“尘儿……快逃……”晶石深处,父亲洛天行那缕残存的意念发出微弱却焦灼的呼唤,断续的声音隐含着父爱如山。
恍惚间,洛尘眸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幼小的自己练剑跌倒,父亲笑着扶起:“吾儿可知,真正的守护非以身挡劫,而是活下去……”
“神眸,再现。”血雨倾盆,封锁了所有退路,唯有再用十年寿命交换神眸。
凝眸,血红的眸子扫视:那漫天泼洒的血雨在他眼中被分解成无数条污秽的能量轨迹。更可怕的是那鬼首巨口深处,一股足以洞穿聚气防御的污血邪光正在急速酝酿。
“拼了,神挡杀神,魔挡屠魔,哪怕身死道消……”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狂暴力量被彻底点燃。是愤怒,是对父亲被囚禁的滔天恨意,是青龙面对污秽邪祟时本能的厌恶与杀伐之心。
“啊……”
他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迎着漫天血雨,猛地将插在石棺的噬魂剑拔了出来。
“锵……”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剑身离开石棺的刹那,整个祠堂剧烈一震。石棺底部那些蠕动的魔纹骤然亮起刺目血光,无数怨魂尖啸,疯狂拉扯剑身。
“给我……断。”
他疯狂压榨力量,一股洪荒之力从西肢百骸涌入噬魂剑。
“咔嚓。”
石棺底座核心魔纹应声而断,黑剑,终于被拔出。
剑身入手沉重,约莫有数十斤。
此时,污血鬼首散发着不祥暗紫光芒的血柱,如同九幽魔王撕裂空气,瞬间轰至洛尘头顶。
速度太快,威能太盛,死局……洛尘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触及发梢的刹那……
“嗡。”
手中的噬魂剑震动,剑柄末端晶石猛地爆发出太阳般炽烈的赤金光芒:一道虚幻却无比伟岸的身影,仿佛被这生死危机和血脉共鸣强行唤醒,瞬间投射而出,挡在了洛尘身前。
那身影穿着残破的玄色战袍,身躯挺拔如松,面容模糊却带着刻骨铭心的熟悉轮廓……正是父亲洛天行。
他虽只是一道残魂虚影,却散发着不屈的战意和如山岳般的守护意志。
他双臂张开,残影凝实,无声的意志响彻洛尘心间:
“天行……护吾儿。”
“洛老头,不……”洛尘目眦欲裂,灵魂颤抖。他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最后残魂为自己挡劫?
他踏前一步,与父亲并肩而立。
“斩神诛魔……”绝望与青龙的嘶吼迸发,他体内所有的力量……前所未有地沸腾,燃烧,融合……
“破。”
他挥出一剑,一道黑色剑光斩破了法阵。
“嘭”的一声,祠堂外,大长老如遭雷击,他赖以翻盘的绝杀之阵破了。
“呃啊。”数十名弟子遭受剧烈反噬,狂喷鲜血,血阵鬼首厉啸虚幻。
祠堂内。
洛尘只觉西肢百骸中仿佛有万千烧红的钢针在穿刺。狂暴混乱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身体表面竟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痕。
他头痛欲裂,七窍隐隐渗出血丝。
他双手高高举起那血脉相连的噬魂剑。
“嗡……”
黑剑嗡鸣,剑身剧颤,暗红血槽刺目光芒流转,剑刃边缘空间扭曲,一股恐怖剑意冲天而起,撕裂祠堂残破穹顶。
洛尘全身肌肉贲张,承受着远超负荷的撕裂痛楚:意识有点模糊,骨骼咯咯作响。
“斩。为我父祭你洛家肮脏的祠堂……”歇斯底里的怒吼中,噬魂剑朝着石棺劈下。
一道难以形容的剑罡离刃而出,所过之处,空间似乎被斩裂,祠堂黑曜石门槛、廊柱……一切都化为齑粉,地面犁开三尺深的焦黑鸿沟。
“噗。”
洛尘猛地喷出大口鲜血,皮肤也渐渐龟裂,鲜血汩汩流出,衣服被染成血红,只有额头上那一缕白发格外刺眼。
他强撑着,布满血丝的异瞳冰冷扫过噤若寒蝉的族人。
惊恐,低头,颤抖……无人敢对视。
“从今日起……”他声音嘶哑虚弱,却冰冷威严,“洛家,再无祠堂。”
话音刚落,身后赤血暖玉神龛与祭坛底座轰然坍塌,宗祠核心,化为废墟。
洛尘强提一口气,拄着噬魂剑,摇摇晃晃站首,目光落在剑柄那枚黯淡许多的晶石上。
“父亲,我们离开这鬼地方……”他拖着疲惫重伤之躯,一步一步,踏过废墟碎石,朝着洛家大门外走去。
残破焦黑的背影,在血月蓝雪映衬下,额头上那白发仿如夜空中划过的彗星。
无人敢拦。
只有夜风吹过破碎祠堂,呜咽如葬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