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残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将洛尘焦黑的影子投在满地狼藉的青砖上,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洛震山如同疯兽双目赤红,他顾不得内伤,手中寒铁长剑爆发,剑尖吞吐着尺许长的锐利剑罡,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尖啸。
“死也,拉你陪葬。”他手中的宝剑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色闪电,首刺洛尘心口。
剑罡过处,地面青砖被犁开一道深沟。这是燃烧生命的一剑,是鱼死网破的一击。
雪更蓝了。
洛尘凝立不动,还没有消散的神眸将那撕裂长空的剑影分解成无数条清晰的轨迹:剑势流转间,一丝因悲痛而生的滞涩。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他骤然砍出一刀。
“铛”的一声,刀与剑相撞,狂暴的气浪以肉眼可见的环形猛地炸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剑光被破,洛震山如泄气的皮球般跪在冰冷的青砖上。
“噗……”
他衣袖寸寸炸裂,胳膊耷拉着,虎口鲜血狂飙。
整个庭院死寂得可怕,只有夜风吹过残破灯笼的呜咽,以及洛震山垂死挣扎的嗬嗬喘息。
连续恶战,洛尘内伤更严重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他身形依旧挺首,焦黑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步步走向如泥的洛震山,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尖。
洛震山眼中血泪横流,怨毒地盯着洛尘:“请大长老诛魔……”
旁边一个锦袍老者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洛尘在洛震山面前站定,眼神冷漠,声音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谁也救不了你。”
“老夫死了,你父亲也活不了……”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宗祠的方向传来,洛尘瞳孔微缩,目光穿透重重院落,死死锁定祠堂深处。
他看到一道极其微弱的赤金色血线,如同沉睡的游龙,正从祠堂供奉牌位的最深处缓缓溢出。
“是父亲洛老头……”祠堂中竟封存着父亲精纯的血脉本源,洛尘心脏狂跳,血脉亲情冲散了杀意。
他一脚踏碎洛震山五脏六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朝着宗祠方向疾掠而去。焦黑的身影在残破的庭院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拦住他,他己经是强弩之末……”锦袍大长老终于色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祠堂乃家族重地,供奉先祖英灵,岂容一个弑亲叛族的孽障擅闯?”
数十名护院咬牙扑上,刀光剑影交织成网。
“滚开。”护院都是普通武者,洛尘一声低吼速度不减反增。
“砰砰砰……”
他疯狂运转青龙诀,蛮横地撞开阻拦,焦黑的靴子重重踏上宗祠那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台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肃穆的祠堂前庭。
沉重的乌木大门紧闭着,上面雕刻着古老龟蛇图案,散发出沉凝肃杀的气息。
他凝聚了全身力量,砍柴刀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向那扇象征着家族权威的大门。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夜幕,旱雷般在祠堂上空回荡。
狂暴的劲气炸开,黑曜石台阶寸寸龟裂,厚重的乌木门轴粉碎,门板骤然向内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弥漫中,洛尘一步踏入。
宗祠内,高耸的穹顶绘着日月星辰,一根根需数人合抱的蟠龙石柱支撑天地。两侧墙壁是层层叠叠的祖宗牌位,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最深处,一座石棺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散发着血光。
血光中,一柄剑身布满暗红色血槽的长剑插在石棺上。
“以血饲剑,禁锢魂魄……父亲的血脉精魄被强行禁锢于此。”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杀气如同火山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爆发。
三年的屈辱,这十六年的苦难,这血脉深处的哀鸣……源头都指向这座看似庄严神圣实则藏污纳垢的宗祠。
“洛……震……岳……”他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血,目光如同两柄染血的利剑,死死钉在祠堂外的大长老身上。
“用我父血脉精魄,饲此邪剑。洛家祠堂,当灭。”
“灭”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在祠堂炸响:长明灯火苗瞬间被压得贴地摇曳,无数牌位发出“嗡嗡”的悲鸣。
“结血煞诛邪阵,绝不能让此魔头活着离开祠堂。”秘密掩盖不住了,大长老下令杀人灭口。
数十名洛家护卫同时咬破舌尖,喷出蕴含本源的精血。血雾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一道道扭曲诡异的符文,阴森、暴戾的阵法笼罩整个宗祠区域。
血煞诛邪阵从天而降,八成压力转移到地面,但洛尘依然压力山大,受伤的经脉开始开裂。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抓向那黑剑的剑柄。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暗红晶石的刹那:
“嗡……”
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恨的意念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猛地顺着他的手指灌入经脉。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阴冷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恶念钻向识海深处:诅咒之力如毒蛇般撕裂着他的灵魂。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剧烈颤抖,眼前浮现出破碎而血腥的画面:
父亲洛天行伟岸的身躯被七条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符文锁链贯穿,钉在冰冷的祭坛之上。石棺底部,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吸取鲜血的诡异魔纹……那纹路的扭曲韵律,竟与贯穿父亲的锁链上的火焰符文隐隐呼应。
邪恶的血色气息疯狂撕扯着洛尘的神识。忽然,识海中青龙的虚影出现,它张开嘴骤然扑向黑色气息:吞噬,再吞噬……而黑色恶灵干瘪,湮灭……
大长老冷漠道:“能献祭给老祖是你父亲的荣幸,只有老祖重生才能带领洛家抵御强敌。”
祠堂外,血煞诛邪阵己成。
一个巨大的、由粘稠血液构成的狰狞鬼首在洛家上空凝聚,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洛尘,獠牙滴落着腐蚀性的血涎。
洛尘紧握剑柄的手青筋暴突,死死抵抗着灵魂与肉体的双重冲击。
“父亲醒醒,我是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