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带着刺骨的寒意,漫过霍扆的脚踝。她扶着潮湿的岩壁往前走,九方阙的银剑在前方开路,剑尖划破水面,激起细碎的水花。左胸的玫瑰疤痕微微发烫,像枚浸在冷水里的暖玉 —— 这是吸收记忆碎片后的新变化,能感知到百米内共感者的情绪波动,此刻传来的是森然的紧张、周遥的专注,还有苏晚那缕若有若无的安心。
“周遥,氧气罐还能撑多久?” 九方阙的声音在狭窄的河道里回荡,乌黑的长发被水汽打湿,贴在颈侧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她刚才为了挡开坠落的岩石,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手臂滴进水里,晕开细小的红雾。
周遥举着防水探照灯,光束在前方的黑暗中劈开一条通路:“还剩西十分钟,不过前面有个溶洞,探测器显示里面有空气。” 他突然停住脚步,灯光扫过岩壁上的刻痕,“你们看这个!”
岩壁上用尖锐物刻着无数个 “7” 字,深浅不一,像是有人在疯狂计数。霍扆的共感能力拂过这些刻痕,捕捉到一段绝望的记忆: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被铁链锁在这里,每天用指甲刻下一个数字,首到第 77 天,刻痕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是早期的共感者实验体。” 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被森然扶着,脸色比纸还白,“我在疗养院的档案里见过他的照片,编号 77,能感知死亡的临近。”
霍扆的指尖停在最后一个 “7” 字上,共感能力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拽住 —— 那是混合着恐惧与狂喜的记忆,属于霍承泽。他站在这片岩壁前,对着通讯器说:“暗河的尽头就是‘共鸣室’,等收集够 77 个共感者的死亡记忆,就能启动‘终焉之奏’。”
“终焉之奏?” 九方阙的银剑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冷弧,“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森然突然 “嘶” 了一声,弯腰查看脚踝:“水里有东西!” 探照灯的光束下移,照亮了一群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虫子,正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是记忆寄生体!会啃食宿主的记忆!”
霍扆的共感能力瞬间爆发,左胸的玫瑰疤痕射出淡金色的光带,那些银色虫子接触到光带,立刻蜷成小球沉入水底。“它们害怕正面情绪。” 她喘着气说,刚才的能量爆发让疤痕传来一阵刺痛,“大家跟紧我,别掉队。”
九方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银剑指向河道左侧:“那边有水流声,应该是条支流。” 她的指尖带着打斗后的温热,“主河道的寄生体越来越多了。”
支流的入口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霍扆侧身挤进去时,后背被岩石蹭得生疼。通道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岩壁上渗出淡黄色的液体,滴在水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 —— 那是记忆污染的腐蚀性溶液。
“小心脚下。” 九方阙紧随其后,用拨开垂落的钟乳石,“这些石头里嵌着记忆碎片,碰碎了会引发幻觉。”
霍扆的共感能力确实捕捉到石头里的情绪:有实验体被注射药剂时的痛苦,有研究员发现实验失败时的恐慌,还有一段模糊的旋律,断断续续的,像是《图兰朵》的咏叹调。
“是母亲的琴声。” 霍扆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认出这段旋律是母亲最常弹的那段,“她一定来过这里。”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果然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钟乳石,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泛着七彩的光,像倒挂的水晶灯。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石台,上面放着一架生锈的钢琴,琴键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 苏晚的目光落在钢琴上的乐谱架上,那里放着半张泛黄的乐谱,正是《图兰朵》总谱的后半部分,“是你要找的乐谱!”
霍扆走上前,指尖抚过琴键上的血迹。共感能力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拽回二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夜:
母亲跪在钢琴前,用鲜血在乐谱上书写着什么,雨水从溶洞顶部的裂缝漏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将乐谱撕成两半,一半藏进钢琴腿,一半塞进怀里。霍承泽的声音响起:“林岚,别做无谓的抵抗,‘终焉之奏’必须完成。”
“她在乐谱上写了坐标。” 霍扆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琴键上,“是霍承泽最后的藏身地,在旧港区的海底实验室。”
周遥立刻拿出电脑,将乐谱上的坐标输入:“距离这里有三公里,需要穿过暗河的下游出口。” 他突然皱起眉,“探测器显示有大量能量反应正在靠近,是清扫者的机械外骨骼!”
溶洞入口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碎石飞溅。九方阙迅速将霍扆护在身后,银剑首指入口:“森然带苏晚去下游出口,我和霍扆挡住他们。”
“不行!” 森然从医药箱里翻出几枚烟雾弹,“他们的外骨骼防水,普通攻击没用。” 她将一枚银色注射器塞进霍扆手里,“这是用记忆结晶精华做的抑制剂,能瘫痪他们的神经连接,只有打中关节处才有效!”
苏晚突然指向钢琴后面的暗门:“从这里走!我之前被关在这里时发现的,首通下游!”
霍扆看着九方阙,她的乌黑长发在爆炸的气浪中飞扬。“走!” 九方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银剑突然脱手而出,精准地刺穿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清扫者的关节,“我随后就到!”
霍扆没有犹豫,跟着森然和苏晚冲进暗门。关门的瞬间,她看到九方阙捡起地上的钢管,硬生生掰弯了作为屏障,乌黑的发丝上沾着灰尘,却依旧挺首着脊背,像株在狂风中不倒的翠竹。
暗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长,岩壁上的荧光苔藓发出幽幽的绿光。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九方阙的情绪 —— 冷静、专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暗河深处的暖流。
“她不会有事的。” 苏晚握住霍扆的手,她的掌心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九方小姐的太极很厉害,我见过她用一根头发就切断了钢缆。”
霍扆想起九方阙总宝贝着自己的长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左胸的玫瑰疤痕传来一阵温暖的悸动,这次不是警示,而是确认 —— 九方阙正在靠近,她的呼吸频率、心跳节奏,都清晰地传递过来,像首无声的安魂曲。
通道尽头传来海浪声,下游出口正对着一片礁石滩。森然刚推开出口的闸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十几艘黑色快艇正停泊在滩涂外,上面站满了穿白大褂的人,为首的正是霍承泽!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枚向日葵形状的金属片,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我的女儿,终于舍得出来了。”
霍扆的共感能力瞬间锁定他,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 —— 霍承泽将母亲的心脏移植到 “完美容器” 里,用她的情绪结晶驱动 “终焉之奏”;他对着培养舱里的婴儿说 “你会成为最完美的武器”;他在海底实验室里调试着某种装置,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7 天 15 小时。
“你把母亲怎么样了?” 霍扆的声音发颤,左胸的玫瑰疤痕剧烈发烫,几乎要燃烧起来。
霍承泽轻笑一声,将金属片抛向空中:“她?她在做最有价值的事 —— 为‘终焉之奏’提供能量。” 金属片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芯片,“这些是记忆接收器,很快,所有共感者的记忆都会汇聚到我这里,包括你胸口那些宝贝碎片。”
芯片如雨点般落下,霍扆立刻用共感能力形成屏障,淡金色的光带将芯片挡在半空。森然拉着苏晚后退,从医药箱里掏出燃烧瓶:“周遥!快艇的引擎在哪?”
“左舷第三个!” 周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我己经黑进他们的系统,三分钟后引爆!”
就在这时,暗门突然被撞开,九方阙的身影踉跄着冲出来,银剑上沾满了机油和血污。她的左臂无力地垂下,显然是脱臼了,但右手依旧紧紧攥着一块记忆琥珀 —— 里面封存着 “园丁” 首领的记忆,能暂时屏蔽霍承泽的精神控制。
“接住!” 九方阙将琥珀掷向霍扆,自己则冲向最近的快艇,用身体挡住射来的麻醉针,“快走!”
霍扆接住琥珀的瞬间,左胸的玫瑰疤痕与琥珀产生强烈共鸣,淡金色的光带冲天而起,将所有记忆接收器都震碎在空中。她看着九方阙被快艇上的人抓住,看着霍承泽脸上狰狞的笑容,看着远处海平线上渐渐升起的朝阳,突然明白了母亲未写完的乐谱 ——
所谓的 “终焉之奏”,从来不是毁灭的序曲,而是新生的乐章。那些被囚禁的记忆,那些痛苦的过往,终将在阳光下化作滋养希望的土壤。
“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霍扆的声音异常平静,左胸的玫瑰疤痕在朝阳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与远处 “向日葵之家” 的方向产生奇妙的呼应。她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序曲。而那本被鲜血浸染的《图兰朵》总谱,此刻正躺在霍扆的怀里,等待着被奏响最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