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枝与姚景元沿着沙滩漫步,海浪将贝壳碎屑推至脚边。
姚景元忽然驻足,指尖抚过她耳畔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还记得你说过,蜜月最想要一片安静的海。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连地图都未标注的小镇。”
他的嗓音裹着海盐的气息,仿佛将过往的忐忑都沉淀进潮声里。
远处,郁夫人的儿子肖玉正倚在礁石旁,手中攥着一枚褪色的贝壳。
方才偶遇的少女——穿浅蓝裙摆的女孩——递给他一杯热可可时,他竟鬼使神差地问起:“你常来这儿吗?”
女孩笑答:“我爷爷在这儿开渔铺,每周都来。”
肖玉望着她马尾辫上晃动的贝壳发饰,忽然想起幼时李晴枝也曾用贝壳编手链,只是后来那串手链在搬家时遗失了。
“肖先生?”
姚景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晴枝与姚景元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姚景元递来一瓶矿泉水,眼神带着探询:“方才在海角咖啡馆,那位姑娘说你是来找人的?”
肖玉接过水,喉结微动:“路过……听说这儿有未开发的灯塔,想来看看。”
海风忽而卷起李晴枝的婚纱裙角,她顺势倚在姚景元肩头,目光却柔和地落向肖玉:“小时候,我总把贝壳当宝贝,现在倒觉得,有些东西该留在该在的地方。”
肖玉心头一颤,掌心那枚贝壳仿佛烫手,他匆忙塞进裤袋,转身走向礁石阴影处。
暮色渐浓时,李晴枝与姚景元在渔铺租了辆自行车,沿海岸骑行。
转角处,姚景元忽而从车筐里取出一封信封,信纸上是李父的笔迹:“景元,晴枝交给你了。她自幼怕黑,夜里记得留盏灯……”
李晴枝眼眶微红,姚景元却将信折好递还:“该由你保管。过去的事,该晾在阳光下。”
肖玉回到民宿时,郁夫人来电询问行程。
他望着窗外渔火,第一次坦诚道:“妈,我可能要在这儿多留几日。”
女孩的渔铺每晚都亮着灯,她教他辨认贝壳种类,讲述灯塔百年前的传说。
某个清晨,肖玉在礁石上发现她留下的画册——每一页都是手绘的海浪与贝壳,扉页写着:“有些贝壳碎了,但故事还在。”
李晴枝与姚景元离开小镇那日,肖玉未去送别。
他站在未启用的灯塔台阶上,将贝壳埋进沙土,远处传来李晴枝银铃般的笑声。
海风卷来女孩的呼唤:“肖玉!渔铺今天有刚捞的珊瑚贝!”
他转身跑向沙滩,衣角被风掀起,像终于挣脱了无形的锚。
脚下细沙咯吱作响,肖玉的呼吸却异常轻快。
渔铺女孩小满正蹲在礁石边,用贝壳串成项链,见他奔来,手腕一抖,几颗粉白螺壳滚落沙地。
“快来帮忙!”
她咯咯笑着,将半成的项链递给他,“我爷爷说,贝壳要按潮汐纹路排,可我总弄乱。”
肖玉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凉的螺壳,忽然想起李晴枝幼时编手链的模样——那时他总嫌贝壳硌手,如今却觉得沙粒般的粗糙里藏着某种踏实。
午后,渔铺飘来咸腥的晒网味。
肖玉帮老伯修补渔网,枯瘦的手指教他辨认网眼破损的诀窍:“裂口朝东,是昨夜的浪打的。”
老伯眯眼打量他,“年轻人,心沉得下来,倒是少见。”
暮色里,三人围坐听故事,老伯说起废弃灯塔的往事:“早年有对恋人在这建灯塔,男的出海再没回来,女的守着塔等了二十年……后来塔塌了,贝壳堆成了坟。”
肖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向小满,女孩睫毛在火光里颤动着,却若无其事地添了块柴。
次日清晨,他主动提出帮忙清理灯塔废墟。
碎石堆里,他竟翻出一枚锈钥匙,链上还系着褪色的蓝绸带——与李晴枝婚礼那日姚景元衣襟上的蓝丝带,质地一模一样。
“或许该还给姚先生。”
他攥着钥匙,犹豫片刻,最终将它放进信封,塞进老伯的邮箱。
当日下午,小满带他登上灯塔残阶。
海风灌进耳畔,她忽然说:“其实爷爷骗你,塔里没坟。
但每片贝壳都是故事,有人带走的,有人留下的。”
肖玉望向远处,李晴枝与姚景元曾驻足的海湾如今只有鸥鸟盘旋。
他掏出裤袋里那枚藏了许久的贝壳,终于抛向海浪。
礁石阴影里,小满悄悄将贝壳项链系在他手腕,绳结打了个歪歪的活扣。
半月后,肖玉的行李箱多了半袋贝壳标本。
临别前夜,老伯塞给他一张泛黄的灯塔图纸,“年轻人修了半截塔,就当是续个故事。”
小满在码头送他,贝壳项链己换成规整的编法,末尾缀着一颗珊瑚贝,像一滴凝固的夕阳。
轮船鸣笛时,肖玉最后一次回望海岸。
废弃的灯塔残骸上,新砌的石块泛着微光,如一道未完成的问号。
他摸着手腕的贝壳链,忽然明白——有些锚不必挣脱,沉在心底,也能长出新的航路。
海风骤然卷起他的衣角,咸涩的气息裹挟着远处岛屿的轮廓涌来。
他站起身,将贝壳链贴近耳畔,细碎的摩擦声竟似潮汐的低语,仿佛多年前那个在礁石旁为他系链的女孩仍在絮絮说着什么。
回到繁华都市,肖玉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但手腕上的贝壳链却时刻提醒着他那段海边的时光。
一天,公司来了一位新同事,当他抬头,竟看到了小满。
她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束起,少了几分海边的纯真,却多了一丝干练。
肖玉惊讶得说不出话,小满却俏皮一笑:“我爷爷说,年轻人要有更广阔的天地,我就来城市闯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