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抱打不平

“二马，赵二马，快回家！赵石头和八斗媳妇找你。”

村室喇叭里，是村支书余平安幸灾乐祸的声音。这次赵二马应该跑不掉了。

大余村，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庄里，今天秃顶驼背的赵石头运气不错，发点小财，赵二马地里那棵梧桐树被大风刮歪了，砸坏了他家一大片玉米，这损失太大，他把那棵树偷卖了两百多块钱，没有告诉赵二马，揣进自己腰包里，算作毁坏庄稼的补偿。

晚上喝二两小酒，唱着豫剧，“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知心话。。。”

赵石头老婆怼他两句，“喝吧，喝死你！你偷卖二马的树，他知道了会放过你？！小心他的狐仙找你！”

“二马不敢，他就是一个老实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

“放你娘的狗屁！人家是不跟你计较，二马打拳恁厉害，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你还是把钱退给他吧，我有点害怕。”

“怕啥！钱不退。他不敢动我一指头！”

五十多岁的赵石头和老婆早早上床，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吭吭哧哧刚脱了衣服，窗户外一个钻天的烟花炮仗，冒着火花向窗口飞来，嘭的一声响，把赵石头吓得晕头转向。

他提起裤子，出门破口大骂，“是哪个熊犊子不干好事！赵二马，我知道是你，你个坑货！别让我抓住你，我打断你的狗腿！”

另一边，八斗家，洗澡房里，八斗媳妇正在洗澡，身上涂满沐浴露，边洗边扭着肥胖的身体，唱着小曲。

今天赵二马的老母鸡又跑到她家里下一个蛋，这几天，那只老母鸡天天过来下蛋，喜得她屁唧唧的。母鸡过来下蛋，那公鸡也跟过来了，八斗嫂子经过半天艰苦的思想斗争，终于把公鸡抓住，杀吃了！给瘦的麻杆一样的八斗补补身体。

公鸡炖蘑菇，真是香啊。八斗去县城干建筑工地回来，狠狠骂她一顿，“天天有母鸡过来给你下蛋，你还不满足，杀他的公鸡干啥？那是赵二马准备培养成斗鸡的！你小心他找你麻烦，你难道忘了他身上有狐仙跟着？！”

“他不敢！二马从来不欺负女人。”

八斗媳妇嘲笑男人胆小，她洗得正舒服，“咕咕咕！”一声嘹亮的公鸡打鸣声从小窗口传来。公鸡死不瞑目，灵魂来找她了！嘭，吓得八斗媳妇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屁股能摔成八瓣。“赵二马，我知道是你，有胆子你过来，哎呦，我的娘哎，疼死我了。”

赵石头驼着背拿根棍子，八斗媳妇挺着一肚子肥肉掂把菜刀，满大街找赵二马，嘴里骂着这个坑货。

村支书余平安，背着手，一张麻子脸上笑眯眯的，碰到了这事，帮忙在村室喇叭里喊几句。

街坊邻居知道赵二马又坑人了，也不怕闹大跟着看笑话，二人气冲冲跑到赵二马的小院，踹开门，“二马，你个坑货，给我出来！”

赵二马家三间老屋黑漆漆的没人，屋里山羊饿的在咩咩叫。二马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赵石头抓不住人出气，骂骂咧咧不甘心，临走把大门踹的咣当响。八斗嫂子跑到鸡窝里又掏两个鸡蛋塞兜里，被自家男人阻止，“你怎么没记性？和那个家伙较真啥！真不要命了？！你看吧，赵石头一准倒霉！”

八斗说得他媳妇浑身冒冷汗，又把那两个鸡蛋放进鸡窝里。

一群看笑话的邻居嘻嘻哈哈也散去，权当看一出小戏曲。农村里晚上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枯燥的夜生活，全靠二马时不时的干点坑爹的事情取乐。

此时的赵二马，十八岁，黑瘦，正在邻居三锤叔家，跟着今年十六岁的张小燕学外语，“owo ，three ，four！”

耳朵听着隔壁自己家那个破院子里，大门被踹开，还有石头叔，八斗嫂子叫骂声“二马，你娘那个孬脚！”，他没见过自己的娘，骂吧，就当作大风吹走了。

“二马哥，你又去坑人了。你都多大了，还不学好！”小燕初三快毕业，小瓜子脸眉清目秀，嘟着嘴巴教训他，用铅笔敲一下他黑黝黝的脑门子。

赵二马咧着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是我，我估计是我那两个小徒弟，为我打抱不平去干的。”

“你说的是大瓦和铁蛋？他们还不是跟你学的！”

小燕不相信，赵石头把二马地里一棵树偷卖了，八斗嫂子偷一只二马的鸡杀吃了，这是二马哥告诉她的。也不知真假。

从小这个二马哥就是个不省心的，被人戏称为狐仙，就会捉弄人，今天去马寡妇家听墙根，明天去刘婶子家看风景，但赵二马有个优点，从来不偷鸡摸狗，还乐于助人，经常被请去干活，尤其是那些男人不在家的年轻媳妇们，二马是最受欢迎的。

三锤叔又喝多了，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三锤婶在给二马织毛衣，嘴里唠叨着，“这些人爱占小便宜，净欺负人！偷二马的鸡吃，赵石头偷卖树，一分钱不给！明早让你三叔找他们理论去！”

“三婶，算了，都是邻居，就当破财免灾了。”二马跟着小燕又学习了几个单词，嘴里念着，告别了三锤婶子和小燕，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他不是怕人欺负，是他不想欺负别人。凭他的拳术，像石头叔那样的他轻轻一拳就能让他墙上挂画。

三间老屋里，没有开灯，屋角里两只白山羊正在抗议，赵二马抱点青草。羊屎味扑鼻，家里房屋不多，羊只能晚上圈在屋里，放外边不安全，小偷会惦记。

二马找到两个冷馒头，几个蒜瓣，喝碗凉开水，就是一次夜宵。吃饱肚子，哼着外语单词的怪调。站在院子里，习惯性的准备练拳，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一个红色大裤头，这样练拳不损坏衣服，他皮糙肉厚，也不怕感冒。冬练三九，夏练三暑。

至于为什么爱穿红色大裤头，己经去世的师傅冯半仙曾经说，他命运不好，红色能辟邪，能给他带来运气。

他从十二岁时跟着村里的冯半仙练习武术。因为穷，交不起学费，只能以工代劳。白天帮师父家干活，晚上学拳，回家自己再琢磨着一招一式的演练。

村民都说师父冯半仙是狐仙转世，谁家有个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要找冯半仙看看，有时候赵二马也跟着打下手，点香，上供。村民说二马身上也沾染上狐仙的气息，自从师父因病去世后，村民说狐仙跟着二马了。

所以，二马也经常帮人干活，偶尔客串一下师父的角色。给小孩子压压惊，给大人驱驱邪气。

微弱的月光下，赵二马先走一圈弓步，屈膝挥拳，打几个二踢脚，身体跃在半空中，手拍脚面啪啪的响。还有扫堂腿，蹲身以一只脚为圆心，另一条腿扫一圈，荡起尘土和树叶。

再开始打拳。打得虎虎生风，拳击的次数加快，能听到微弱的音爆声。

师傅说要一秒钟内打出六到八拳才算入门，打到十拳才算小成。他目前可以在一秒钟内打到九拳，吃饱了攒点劲可以打到十拳。俗话说快拳打死老师傅。

拳打一条线，棍扫一大片。赵二马这些年，只练拳和棍术，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吊着一个沙袋，不知道打破第几个了。

“出来吧，你们俩个家伙偷看啥？”

赵二马知道那两个小徒弟一定会过来给他表功。

大瓦和铁蛋从墙头上翻下来，“二马哥，我们给你报仇了！”

“笨蛋，你们净给我惹事！”

二马正要再训徒弟几句，听到街上有人喊叫，“快来人啊！赵石头栽倒坑里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