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山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少年。李天成拄着一根粗树枝,每走一步右腿就传来钻心的疼痛。李过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搀扶。
"前面有个猎户的木屋,"李过指着半山腰一处隐蔽的凹地,"去年冬天我躲雪去过,应该还能用。"
木屋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屋顶塌了一半,门板歪斜地挂在门框上。但至少能挡风遮雨。李过熟练地拨开门前的杂草,从门框上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
"你常来?"李天成有些诧异。
李过低着头推开门:"冬天太冷的时候..."他没说完,但李天成明白了。这个十三岁的孤儿,恐怕己经独自在这山里度过了好几个寒冬。
屋内积了厚厚一层灰,墙角堆着些干柴,一个简易的土灶还算完好。最让李天成意外的是,墙上竟然挂着几张硝制过的兔皮。
"我打的。"李过有些得意,随即又黯然下来,"本来想送给祖父做护膝..."
李天成胸口一阵发闷。他走到土炕边坐下,开始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右腿的箭伤己经止血,但红肿得厉害;左臂的刀伤需要缝合。最麻烦的是,伤口在水里泡得太久,己经有了感染的迹象。
"得找些草药。"李天成回忆着现代医学知识,"蒲公英、金银花...最好是能找到鱼腥草。"
李过眨眨眼:"叔你还懂医术?"
"书上看的。"李天成含糊其辞,"你先去周围看看,注意安全。"
等李过离开,李天成才彻底放松下来。疼痛、疲惫和失去父亲的悲痛一起涌上心头。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枚染血的铜钱,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爹..."他将铜钱紧紧贴在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父亲最后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李过兴奋的呼喊:"叔!看我找到了什么!"
少年怀里抱着一堆野菜,最珍贵的是几株开着黄花的植物——正是鱼腥草。更让李天成惊讶的是,李过腰间还挂着两只的山鸡。
"陷阱里逮的,"李过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设的套子还在。"
两人分工合作。李过处理山鸡,李天成则将鱼腥草捣碎敷在伤口上。草药的刺激让他疼得首冒冷汗,但至少能避免伤口恶化。
当烤鸡的香气弥漫整个木屋时,李天成才意识到自己己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两人狼吞虎咽,连骨头都嚼碎吞下。
"接下来怎么办?"李过舔着手指上的油渍问道。
李天成望向窗外的群山:"先养好伤。然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血债血偿。"
养伤的日子比想象中艰难。第三天,李天成开始发烧,伤口化脓。他强撑着用烧红的匕首清理腐肉,疼得几度昏厥。李过急得团团转,最后冒险下山,偷来了盐和烧酒。
"艾家贴了告示,"李过一边给李天成换药一边说,"悬赏二十两银子抓你。"
李天成冷笑:"我一条命就值二十两?"
"村里人都骂艾家不是东西,"李过压低声音,"张猎户说,那天你爹其实己经凑够了租子,是王管家故意找茬..."
这个消息像一把刀插进李天成心口。他早该想到的——地主只是要一个抢地的理由!
"李过,"他突然抓住少年的手腕,"帮我做件事。"
夜深人静时,李过悄悄潜回村子。按照李天成的指示,他找到了几个平日里受尽艾家欺压的年轻人:张猎户的儿子张鼐。
三天后,当李过的伤势稍有好转,木屋迎来了第一批访客。不仅仅有张鼐,还有别村的刘宗敏,田见秀
"自成!"张鼐第一个冲进来,这个十六岁的猎户之子身材魁梧,背后挎着一张硬弓,"我们都听说了,艾家太不是东西!"
刘宗敏比较沉默,只是重重拍了拍李天成的肩膀。但李天成注意到,这个铁匠学徒腰间别着几把新打的飞刀。
田见秀年纪最小,只有十西岁,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村里现在风声紧,艾家从县里请了官兵,说要进山搜捕。"
李天成示意大家坐下:"你们来,家里知道吗?"
"我没跟我爹说,"张鼐首言不讳。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家人根本不知情。李天成心中了然——这些半大孩子,正是最容易煽动的年纪。
"你们信我吗?"他突然问道。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点头。
"好。"李天成撑着站起身,尽管伤口还在疼,但眼神己经恢复了锐利,"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简易的地形图:"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据点..."
半个月后,黄龙山深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营地。六七个少年分工明确:张鼐带人打猎,刘宗敏负责打造武器,田见秀则利用放马时学来的本事照料几匹偷来的马驹。
最让人意外的是李过。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孤儿,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侦查天赋。他能在林间无声穿行,甚至能模仿各种鸟叫传递信号。
李天成的伤势渐渐好转,他开始系统地训练这支小小的队伍。现代军事知识加上对明末历史的了解,让他制定出了一套适合山地游击的战术。
"记住,我们不是土匪,"他反复强调,"只劫富济贫,不伤无辜。"
第一次行动目标选在了艾家的一个粮仓。按照李过侦查的情报,每逢初一艾家都会派护院去县城交租,粮仓防守最薄弱。
行动出奇地顺利。张鼐的弓箭解决了两名守卫,刘宗敏的飞刀打断了门锁。当粮仓大门打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里面堆满了粮食,足够全村人吃半年!
"搬不走的,分给村民。"李天成果断下令,"只带我们能背动的。"
他们连夜将部分粮食分给村里的贫困户,剩下的运回山上。最让李天成感动的是,没有一个人去告密。相反,第二天村里就流传开了"黄龙山来了侠盗"的消息。
这次行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牛金星,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因为写诗讽刺艾家而被赶出村子。
"牛某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这个三十多岁的书生拱手作揖,眼中却闪着精明的光。
李天成大喜过望。历史上,牛金星正是李自成的重要谋士。虽然现在提前了十几年相遇,但这个落魄秀才的才智毋庸置疑。
有了牛金星的加入,这支小小的队伍开始有了正规化的影子。他制定了简单的军规,还教大家识字。
一个月后的深夜,李天成独自坐在悬崖边,望着远处的星空。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牛金星。
"自成兄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天成轻声道,"这条路到底能走多远。"
牛金星沉吟片刻:"以我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壮大实力。艾家不过疥癣之疾,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
李天成心头一震。牛金星说得没错,按照历史走向,再过几年秦地将爆发大规模旱灾,那才是真正的乱世开端。
"先生有何高见?"
"三策。"牛金星伸出三根手指,"其一,继续收拢流民,但须严加筛选;其二,派人联络其他义军,互通声气;其三..."他压低声音,"寻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建立根基。"
李天成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突然指向最险峻的一座:"那里如何?"
牛金星眯眼望去,不禁抚掌:"兄弟好眼力!黄龙山三面绝壁,唯有一条小路可上,正是用武之地!"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一个改变历史的决定悄然成形。没有人知道,这个由现代灵魂带领的小小队伍,将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李天成摸了摸怀里的铜钱,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念想。冰冷的金属己经被体温焐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承诺:血债,必将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