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王桂兰掀开窗帘，正好看见对门李翠芬踮着脚摘晾衣绳上的豆角。翠绿的豆荚在晨光里晃悠，她刚要开口提醒，就听见"刺啦"一声——自家晒在阳台的床单被扯出一道大口子。
"李翠芬！"王桂兰冲出门，拖鞋在水泥地上拍得震天响，"你摘菜就摘菜，干嘛把我床单扯坏？"
李翠芬攥着豆角的手僵在半空，脖子一梗："谁让你把床单晾那么长？再说了，又不是故意的！"她常年在菜市场卖鱼，嗓门又尖又亮，引得楼上邻居纷纷探头张望。
这己经不是两家第一次起冲突。自从王桂兰退休后迷上种花，两家的矛盾就像野草般疯长。她在阳台摆满花盆，李翠芬嫌滴下的水弄脏了窗台；李翠芬养的八哥清晨打鸣，王桂兰就敲暖气管抗议。原本亲如一家的老邻居，如今见面连招呼都懒得打。
转折点发生在那个暴雨夜。王桂兰正在给新栽的月季搭雨棚，突然听见楼下车棚传来异响。扒着窗户一看，李翠芬的电动车歪倒在地，车上的鱼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活鱼在积水里乱蹦。
她抄起雨伞就往外跑，刚到车棚就被李翠芬瞪了一眼："你来干什么？想看笑话？"
"少废话！"王桂兰蹲下身子，徒手把蹦到角落里的鲫鱼抓回鱼箱。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她却顾不上擦。等两人浑身湿透地把鱼箱重新绑好，李翠芬突然小声说了句："谢谢。"
第二天，王桂兰发现门口放着个塑料盆，里面养着三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盆下压着张字条，歪歪扭扭写着："炖汤补补，别老吃泡面。"她望着对面紧闭的防盗门，嘴角不自觉上扬。
真正破冰是在社区组织的旧屋改造活动上。王桂兰擅长剪纸，李翠芬会编竹篮，社区主任硬把两人分到一组。刚开始，她们各自低头干活，谁也不说话。首到李翠芬编的竹篮缺个装饰，王桂兰默默剪了朵红窗花贴上去。
"哟，还挺好看！"李翠芬眼睛一亮，"要不咱把这些旧铁桶也改造改造？"说着，她从家里抱来几个生锈的油漆桶。两人忙活到天黑，给铁桶刷上彩色油漆，画上花鸟鱼虫，摆在社区花园里成了别致的花盆。
"其实你这人......"收拾工具时，李翠芬突然开口，"除了脾气倔点，心眼还挺好。"
王桂兰哼了一声："你不也一样？就是说话太冲。"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解开了多年的心结。王桂兰把花盆往内侧挪了挪，李翠芬给八哥笼套上隔音布。王桂兰教李翠芬剪纸，李翠芬则手把手教她杀鱼。有时李翠芬凌晨出摊，王桂兰会提前煮好热粥放在门口；王桂兰的儿子出差，李翠芬就天天来陪她唠嗑。
变故发生在那年冬天。李翠芬的丈夫突发脑梗住院，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她既要照顾病人，又要维持生计，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王桂兰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接管了鱼摊。
凌晨西点的菜市场寒气刺骨，王桂兰戴着毛线帽，系着李翠芬的蓝围裙，学着她的样子吆喝："新鲜鲫鱼嘞！买两条送葱！"遇到老顾客夸鱼新鲜，她就笑着说："这是翠芬养的鱼，我替她看摊。"
李翠芬在医院得知此事，抱着王桂兰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姐，我以前真是不懂事......"
"说什么傻话！"王桂兰拍着她的背，"邻居不就是要互相帮衬吗？"
等李翠芬丈夫出院，两家干脆搭伙过日子。王桂兰的儿子寄来新窗帘，李翠芬的女儿网购了共享晾衣架。她们把两家阳台打通，摆上藤椅和茶几，种满了王桂兰最爱的月季和李翠芬养的多肉。
社区要评选"最美邻里"，居民们一致推荐她们。领奖那天，王桂兰和李翠芬手挽着手走上台，台下掌声雷动。主持人问她们有什么秘诀，李翠芬笑着说："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把墙缝里的刺拔了，种上理解和包容的花。"
如今，两家的阳台成了社区一景。春日里，月季的芬芳混着多肉的清新，引得蜜蜂嗡嗡飞舞。傍晚时分，总能看见两位老人坐在藤椅上，一边择菜一边聊天，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那些曾经的矛盾与隔阂，早己化作滋养情谊的养分，在岁月里开出最美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