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沅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只见他打开一个柜门，弯腰取出了一个银灰色的标准制式飞行头盔。头盔保养得很好，但边角处细密的磨损痕迹无声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无数次起落和剧烈的空中机动。南晟拿起一块软布，习惯性地擦拭着头盔光滑的曲面。
就在他擦拭头盔内侧，手指拂过靠近耳麦位置的内衬时，北沅的目光骤然凝固了。
那里，用透明胶带仔细地贴着一小片泛黄的纸张残页。纸张边缘己经磨损毛糙，显然有些年头了。残页上，是一行清秀娟细、却因为纸张老旧而略显模糊的钢笔字迹：
“…鹰击长空，非为独占晨曦，只求…”
后面的字被胶带边缘切断了。
北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那字迹！那清秀中带着一点少年人特有的稚拙转折的笔迹…… 她太熟悉了！那是她自己的字！是她初中时代，在疯狂迷恋航空书籍和军事杂志时，信手涂鸦在摘抄本上的句子！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那个扎着马尾辫、戴着厚厚眼镜、总爱泡在市图书馆角落里的少女，在泛黄的笔记本上，用廉价的蓝黑墨水，一笔一画写下过许多关于天空的稚嫩憧憬和豪言壮语。她记得这句诗，是她自己胡诌的，后面半句是什么？好像是“…只求翼下山河无恙”？她记不太清了，那个摘抄本早就遗失在搬家的混乱中。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南晟的飞行头盔里？贴在最靠近他耳朵、承载着他在万米高空生死指令的地方？
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北沅引以为傲的镇定。她手中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术语汇编上，声音在安静的黄昏资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南晟擦拭头盔的动作顿住了。他显然听到了声响，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北沅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失态。他的视线顺着她近乎凝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头盔内侧那片小小的、泛黄的纸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资料室的地板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技术军官翻动图纸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引擎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两人隔着几张堆满资料的桌子，目光在空中相遇，无声地对峙着。南晟的眼底，最初掠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覆盖——那里面有被窥见秘密的瞬间紧绷，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终于被勘探灯照亮的、难以解读的幽邃。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北沅，那沉静锐利的目光，此刻像带着千钧的重量，无声地压向她，等待着她的反应，或者，是一个解释。
北沅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震惊中抽离一丝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声音的平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南大队长……那个……”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再次飘向那头盔内侧，“那张纸片……上面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