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两张纸，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隆科多竟胆大至此！借年家之手向王府行贿，中饱私囊，还留下如此粗陋的把柄！这己不仅仅是后宅阴私，而是悬在胤禛头顶的一把利刃。一旦被八爷党知晓，一个“收受贿赂、纵容属下贪墨”的罪名，足以让他在康熙爷面前苦心经营的“孤臣”形象崩塌。
“这东西……除了你，还有谁沾过手？”我声音绷紧。
“福晋放心，”宜修眼中锐光一闪，如淬火的刀锋，“从故纸堆翻出当票复本的，是乌拉那拉府上用了三代的旧仆，口风紧过河蚌。至于年家那头……”她唇角勾起冷峭弧度，“年世兰那几间皮货铺子新聘的账房先生，恰巧‘偶然’发现了几笔对不上号的陈年旧账，矛头隐隐指向她一个远房表亲管事的时期。年家此刻，怕正忙着清理门户，自顾不暇。”
釜底抽薪！我看向宜修，这个曾经沉寂如古井的女人，在撷芳院的阴影里，己将权谋之术淬炼得炉火纯青。她递来的不仅是隆科多的把柄，更是一把可以同时搅浑年家内宅的利刃。我将那两张薄纸靠近烛火，火舌贪婪地舔舐上来，瞬间将它们吞噬为蜷曲的灰烬。
“做得好。”跳跃的火光映着我沉静的眼，“乌拉那拉氏，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宜修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明白。”
当夜胤禛来正院时，身上带着乾清宫议政后的沉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苏培盛伺候他脱下石青色常服，我亲自奉上一盏温热的醒酒汤。他揉着眉心，目光扫过书案上抄录的佛经，疲惫里透出些许温和：“还是你这里清净。”
我接过空碗，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微凉的掌心，顺势在他身侧坐下，替他轻轻按揉太阳穴。沉水香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酒气，在寂静的室内流淌。
“王爷是为西北军饷的事烦心？”我声音放得极柔。
他闭着眼，喉间逸出一声沉闷的叹息：“年羹尧又递了折子……狮子大开口。偏偏眼下，动不得他。”
时机到了。我手下力道未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一丝欲言又止：“军国大事，妾身本不该置喙……只是今日听年妹妹提起年将军不易，又见她为贴补府中用度，竟要动自己的嫁妆铺子……妾身心里实在不安。年将军在前线浴血，若知道妹妹在府中受此委屈，恐寒了将士们的心……”
胤禛霍然睁开眼，眸中醉意瞬间被锐利取代：“她让你来求情？”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我的眼底深处，多疑的本性瞬间被点燃。
我迎着他的审视，眼神清澈坦然，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无奈：“王爷明鉴。年妹妹性子要强，岂会向妾身诉苦？是妾身见她今日请安时神色郁郁，再三询问，她才支吾着说铺子周转有些难处……妾身己擅自做主，从自己份例里挪了些贴补她院里开销。” 我将自己的“贤惠”与年世兰的“欲盖弥彰”不动声色地铺陈在他面前。
胤禛紧蹙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深。年家，一边伸手要着天价军饷，一边连女儿在王府的用度都要克扣？抑或是年世兰在借题发挥？疑窦的种子己悄然埋下。他沉默良久，握住我为他按摩的手，指尖带着薄茧，着我腕间的伽楠珠串，眼神复杂难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