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嫔禁足后，林晚便再没查出饮食异常。
她垂眸看着今日的羹汤，心中了然，只是这条线眼下对于她来说是有利的，不能断。
“云岫，”她声音淡淡地说道，“明日寻个由头你出宫回家一趟。”
“小主是有什么事吗？”
林晚坚定地看着她，缓声道：“去再取些藏红花来。不拘多少，干净些的便好。”
云岫心中一惊，跟在小主身边这半年，多少隐晦的心思早己看得通透。小主不愿有孕，如今怕是要自己做打算了。
她声音稳当地回道：“奴婢明白。明日一早就去。” 语气里没有半分迟疑，是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忠诚，无需多问。
临近除夕，宫中渐渐有了几分热闹的布置。
陈贵人在嬷嬷的陪同下，来看望顺婕妤。两人一起入宫又同住一个宫，总有情分在。
“顺婕妤…” 陈贵人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你…可好些了？”
顺婕妤视线落在陈贵人隆起的腹部上。那眼神，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空洞。
“多谢你来看我，每日这么多汤药，身子是好了，可我心里还是难过。”陈贵人听的出她的心痛，如今她也有孕七个月了，对于她的遭遇也会感同身受。
“是我不如你有福气，只盼你能好好的。别像我一般。”
陈贵人听后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半步，当初投靠皇后也是怕这般，月份越大她的恐惧也越多。
陈贵人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一步，打着圆场：“顺婕妤您可要打起精神来。皇后娘娘说了，让您好生将养，万不可再胡思乱想伤了心神。您看陈贵人，就听娘娘的话，安心养胎。”
陈贵人见状也不敢多待，匆匆放下带来的几样滋补药材，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顺婕妤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苦涩。
除夕宫宴设在金銮殿，皇后端坐皇帝下首，笑容端庄温婉，接受着众妃嫔的朝贺。
秦嫔虽禁足，但萧承胤待大公主一如既往，还特意吩咐人好生照顾大公主。
宴席中途，林晚待不住随便找了借口离席透气。
出去转了一圈，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撞见了苏昭仪。
“林贵人。”苏昭仪见到她，温和一笑。
“昭仪娘娘。”林晚连忙行礼。
苏昭仪虚扶一把，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锦囊递过来：“年节下的小玩意儿，拿着玩吧。里头是些安神的干花，夜里放在枕边，能助眠。”
林晚微怔，随即双手接过：“谢昭仪娘娘赏赐。”
自她入宫以来苏昭仪平日除了请安很少露面，这份不带目的的善意，倒让林晚心头一热。
两人并未多言，相视一笑，便各自走开。
宴至高潮，歌舞升平。柳美人精心装扮，一身水红色舞衣，衬得她身姿妖娆。她盈盈起身行礼：“臣妾不才，愿献舞一曲，为皇上、皇后娘娘贺岁。”
丝竹声变，柳美人翩然起舞。
她舞姿曼妙，身段柔软，显然是下了苦功。
她知道秦嫔虽被重罚但未死，皇后虎视眈眈，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固宠。
萧承胤看着那妖娆的舞姿，毫无波澜，后宫的算计他早己司空见惯。
一曲终了，柳美人含羞带怯地望向他，眼中满是期待。
“跳得不错。” 萧承胤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赏。”
柳美人见皇帝平淡的神情，随即强撑着谢恩，心里却满是焦躁。
喧嚣的除夕终于落幕。初七，年节的尾巴，萧承胤终于从繁重的祭祀、朝贺中脱身，脚步不自觉地便转向了长信宫。
今日云岫为林晚挑了件鹅黄色袄裙，她未施脂粉，正坐在案前低头专注地剪着红纸。
萧承胤走近，只见她正跟着云岫学剪纸。案上还摆着几张失败的福字。
他心头微动，连日来的疲惫似乎被这一幕抚平了。
林晚发现萧承胤正站在身旁，“皇上！” 她连忙放下剪刀想起身。
“免了。” 萧承胤按住她的肩，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失败的福字端详，“如今年都结束了，怎么还剪上窗花了。”
林晚见他拿着失败品，“皇上不许嘲笑臣妾！只是看这红纸堆着也是浪费，不如练练手，等臣妾学会，明年剪过送给皇上。”
萧承胤笑着看她：“除夕就用这窗花给朕打发了，朕今年可给你送了一份贺礼，你倒是小气。”
林晚见萧承胤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得意的从旁边拿起一卷画轴，双手奉上，“臣妾才不小气，皇上瞧瞧，这是臣妾给皇上备的新年贺礼。”
萧承胤接过，缓缓展开。画上是几朵红梅，虽然技法稚嫩，但显然进步巨大。
“皇上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师傅看徒弟进步的自豪感，臣妾画了小半月呢，每日都去看这些红梅，记下后画在一起。”
萧承胤见这幅倾注了她心血的无比真诚的画，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后宫，多的是人挖空心思为他献上奇珍异宝，眼下都不如这幅画。
“画得很好。” 他声音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欢喜，“只是这么冷的气候，天天往外跑，不怕生病了？”
“这些都是小事嘛，皇上开心就好。”
萧承胤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微动，问道：“新年伊始，你可有什么心愿？”
林晚思考了片刻，她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念道：“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没有祈求荣华富贵，也没有邀宠争名。只是一个女子，在岁末年初，对着眼前人，许下的一份对岁岁年年的朴素祈愿。
萧承胤握着画轴的手指微微收紧。虽然猜到她的愿望无关权势，还是被这份首白感情所感动，他看着林晚清澈的眼眸，长信宫的这份宁静，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好。” 良久，萧承胤才沉沉地应了一声，他拿起笔，在那幅画作的留白处，亲自题上了那几个字。
他将画轴重新卷好，递给李全，“收好，带回勤政殿。”
李全连忙躬身接过，勤政殿是何等地方，寻常名家字画都难有此殊荣。
林晚也愣住了，看着萧承胤专注题字心中百感交集。
“朕还不知道朕的林晚还有如此出众的文笔。”
林晚得意地哼哼道：“皇上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
萧承胤没有离开，就坐在林晚身旁，陪她一起剪窗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