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金陵城的青石板路上己传来报童尖利的吆喝声:"号外号外!苏家二小姐因嫉生恨,慈恩寺推谢家表妹落水!"
明玉手中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细针穿透绸面,在素绢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她竟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二小姐..."丫鬟翠儿慌忙递上帕子,"您别听那些闲言碎语。"
明玉将渗血的指尖含入口中,铁锈味在舌尖蔓延。不过一夜功夫,流言竟己传遍全城?她走到窗前,"唰"地推开雕花木窗——
街对面绸缎庄前,几个衣着华贵的夫人正对着店铺指指点点,最终摇头离去。掌柜追出门外挽留,却只换来一声冷哼:"谁要买这种人家出的料子?"
明玉的指甲深深掐入窗棂。那家"云锦绣"是苏家最赚钱的铺子,如今竟门可罗雀!
"小姐!不好了!"老周跌跌撞撞冲进院子,"东市三家铺子同时遭人砸场,说是...说是咱们的绸缎以次充好!"
明玉眼前一黑。这分明是有人借题发挥!她抓起斗篷就要往外冲,内室却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母亲!"
王氏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如纸。清婉正端着药碗侍奉,见明玉进来,红肿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水:"二妹...母亲听说街上的传言,气得呕了血..."
明玉双膝一软,跪在床前。母亲枯瘦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明玉...你当真...当真推了人?"
"我没有!"明玉声音发颤,"是柳依依设计陷害..."
"证据呢?"王氏剧烈咳嗽起来,"没有证据...苏家就完了..."
清婉的泪珠砸在药碗里:"今早顾家...退回了聘礼..."
明玉如遭雷击。长姐与顾家的婚事,就这么黄了?她猛地起身,腰间银带上的鎏金算盘叮当作响:"我去找谢砚之!这事因他而起..."
"站住!"苏承业厉声喝止。他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外,向来挺拔的脊背竟有些佝偻,"你还嫌不够乱吗?"
"父亲..."
"即日起,你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苏承业声音疲惫,"我己经约了族老们商议...或许该让你三叔公暂时接管部分产业..."
明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交给三叔公?那与将苏家基业拱手让给豺狼有何区别!
"父亲不可!三叔公他..."
"够了!"苏承业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跳起,"若非你任性妄为,苏家何至于此!"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心窝。明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向清婉,长姐却别过脸去;看向母亲,王氏闭目不语。一时间,她竟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女儿...遵命。"明玉深深福了一礼,转身时咬破了嘴唇。
回到闺房,明玉将脸埋进锦被,无声地嘶吼。被褥吸收了她的泪,却化不开胸中那股郁气。谢砚之到底在谋划什么?为何要让她背负这等骂名?
"二小姐..."翠儿怯生生地在门外唤道,"西小姐让奴婢送这个来。"
明玉打开门,接过翠儿手中的纸条。云裳清秀的字迹写着:"柳依依的嬷嬷丑时出府,往城西去了。"
城西?那不是...明玉瞳孔一缩。谢砚之说过,柳依依舅父逃往泉州前,曾在城西留有据点!
她快步走向书案,提笔写下几行字,交给翠儿:"悄悄送去给西小姐,别让人看见。"
暮色降临,苏府一片死寂。明玉倚在窗前,看着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地平线。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庭院,轻轻叩响她的窗棂。
"谁?"明玉警觉地摸向枕下短刀。
"属下奉谢公子之命。"窗外人低声道,"柳依依的嬷嬷去了百花巷第三间宅子,见了盐枭'过江龙'的心腹。"
明玉心头剧跳。谢砚之果然在查柳家!
"还有呢?"
"那心腹给了嬷嬷一包药粉,说是...说是能让女子容颜尽毁的毒药。"
明玉倒吸一口冷气。柳依依这是要对她下手?
"谢公子让属下转告小姐,"黑衣人继续道,"三日后登门赔罪时,务必戴上他送的那支白玉兰簪。"
白玉兰簪?明玉猛地想起今早丫鬟为她簪上的那支簪子——那不是她的首饰,而是混在谢砚之送来的药材中的!
她急步走到妆台前,取出簪子对着烛火细看。果然,簪头暗藏机关,轻轻一旋,竟露出中空的管芯!
"谢砚之..."明玉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簪身精致的纹路。这男人究竟布了多大的局?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明玉吹灭蜡烛,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明日,这场风波必将愈演愈烈。但既然谢砚之要演戏,她便奉陪到底。
只是...想到父亲失望的眼神,长姐红肿的双眼,母亲病榻上的叹息,明玉胸口仍如压了巨石般闷痛。她将白玉兰簪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想起谢砚之扣住她手腕时,那灼热的温度。
这场戏,代价未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