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圣阿加塔大教堂的青铜钟便敲响了第七声。
亚历山德罗握着青铜圣水勺的手微微颤抖，冰冷的金属触感唤醒了他昨夜的记忆——那张悄悄塞进告解室缝隙的速写：艾莲娜怀抱婴儿的身影，透出一种近乎圣像的宁静。
他几乎可以想象，此刻她正半倚在那辆黑色玛莎拉蒂的真皮座椅上，闭着眼，享受世间片刻的安宁。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胸腔里的心跳仿佛清晰可闻。
“神父！” 清脆的童声打破思绪。
六个孩子挤在忏悔室门口，最瘦小的男孩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用绘图软件临摹的《创造亚当》。
“我们按您说的，给上帝的手指加了激光特效！” 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里，亚历山德罗注意到邮件更新的提示红点 —— 罗马要求他 48 小时内提供艾莲娜洗钱的确凿证据。
但此刻，他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艾莲娜在码头持枪时的飒爽英姿，以及她俯身安慰受惊妇女时温柔的侧脸。
他跟着孩子们穿过洒满玫瑰色阳光的回廊，古老的马赛克圣徒画像在LED壁灯的冷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手机猛地震动，私人频道跳出一串陌生号码，附带一组卫星定位。全息投影缓缓展开，映出废弃的圣安娜医院：外墙正在修复，起重机将一块石材缓缓吊起，其上浮现出一幅熟悉的纹饰——文艺复兴时期孤儿院特有的天使托举盾牌浮雕。
他盯着投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期待再次见到那个让他心绪紊乱的女人。
暮色降临时，亚历山德罗缓缓将机车驶入港口仓库区。海风裹着咸腥味，穿过脚手架缝隙，带来一丝潮冷。
他抬头望向那栋正在修缮的三层旧楼，无人机群在昏暗中化作流动的光点，精确地扫描着墙面的每一处裂痕。
建筑入口处，艾莲娜的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正操作着一台激光测距仪，蓝色光屏映亮指尖那枚黑曜石戒指，上面刻着美第奇家族的鸢尾花徽记。
她察觉到他的到来，转身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尚未完工的浮雕上，仿佛要与那些守护天使融为一体。
亚历山德罗瞥见她耳后沾着的白色石膏碎屑，突然想起卡拉瓦乔画作里人物身上未曾拭去的尘世痕迹。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随着被风吹起的发丝轻轻荡漾，心头泛起涟漪。
“神父也对建筑修复感兴趣？”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邀请他走进她的世界。
亚历山德罗走上前，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苦橙花香，混合着海风的气息，让他有些微醺。
两人的目光交汇，仅仅一瞬，却仿佛有电流穿过，他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
走进内部，智能照明系统自动感应启动，照亮满地的施工图纸。艾莲娜调出 AR 模型，虚拟的孤儿床铺与真实的钢筋结构重叠：“二楼设医疗舱，配备我从日内瓦走私的纳米再生仪。”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在说到 “孩子们的卧室要朝南” 时，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亚历山德罗注意到她特意标注的地暖系统 —— 这在西西里炎热的气候里本不必要。他看着她专注讲解的侧脸，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优美的轮廓，他突然很想伸手触碰那细腻的肌肤，但理智让他握紧了拳头。
深夜的工地只剩下他们两人。
艾莲娜跪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平板电脑摊开着 15 世纪佛罗伦萨孤儿院的建筑手稿。亚历山德罗蹲下身时，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的温热。
“你看这个拱顶结构，”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布鲁内莱斯基在设计圣母百花大教堂前，就先试验过这种减轻重量的技术。” 她说话时，呼吸轻轻拂过他的手背，让他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她伸手去拿另一侧的图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倾向他，亚历山德罗下意识地扶住她摇晃的腰侧。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他清晰地看见她泪痣下若隐若现的细血丝，宛如达·芬奇《蒙娜丽莎》草稿中细腻朦胧的笔触。
“小心。” 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而她耳尖泛起的红晕比教堂玫瑰窗的红宝石玻璃更鲜艳。
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这一次，谁都没有躲开。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接下来的三周，亚历山德罗以志愿者身份常驻工地。他发现艾莲娜每天清晨都会在未完工的礼拜堂停留，用 3D 打印机制作微型圣像。
某个暴雨如注的午后，他意外撞见她蹲在墙角，手中握着瑞士军刀仔细地削着一块木头——那是一个正在诞生的小天使木雕像。
“别告诉孩子们。” 她头也不抬，刀刃削下的木屑落在黑色皮靴上，“我父亲说艺术家的手该用来扣动扳机。”
亚历山德罗在她身旁蹲下，看着她专注雕刻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他悄悄打开藏在圣经里的微型录音笔，却在听到她哼起《圣母颂》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暂停键。她的歌声轻柔婉转，像是春日里的微风，拂过他的心头，让他沉醉其中。
孤儿院落成那日，西西里的政要与黑手党元老罕见地同时现身。
艾莲娜穿着定制的西装，胸针是文艺复兴风格的珍珠十字架。
亚历山德罗站在唱诗班孩子中间，看着她发表演讲。
“这座建筑的每一块石材都经过放射性碳定年检测，” 她的声音通过全息扩音系统传遍全场，“就像我们给每个孩子的未来，都做了最精确的承诺。”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与亚历山德罗的眼神相撞，那一刻，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与信任。
当帕莱斯特里纳的《马尔切洛弥撒曲》响起，亚历山德罗带着孩子们走向临时搭建的祭坛。纯净的童声在智能声学系统的加持下，在穹顶产生完美的混响。
他看见艾莲娜独自站在彩绘玻璃投影的光斑里，黑曜石戒指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闪烁，而她望着孩子们的眼神，比他见过的任何圣母画像都要温柔。
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的美丽与善良，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散场后，亚历山德罗在工具间找到正在调试监控系统的艾莲娜。她摘下 VR 眼镜，露出眼下的青黑：“72 个隐藏摄像头，采用军用级加密。”
她说着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神父的圣经，是不是也藏着类似的好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吐气如兰。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从工具箱底层抽出一本素描本 —— 正是他以为藏得极好的那本。她翻到最新一页，是今早他画的她指导孩子安装天使浮雕的场景。
“原来在神父眼里，我是这样的。” 她的指尖划过画中自己扬起的嘴角，“比我父亲书房里的油画真实多了。”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传遍全身。
警报声突然响起，亚历山德罗的加密手表震动着显示 “S.C. 家族”的标记。艾莲娜迅速掏出改装过的勃朗宁手枪，却在看到他下意识挡在身前时顿住。
“你该保护你的证据。” 她低声说，眼中却有笑意闪烁。
当第一声枪响传来时，亚历山德罗扯下颈间的十字架项链，用十字架尖端熟练地撬开通风管道 —— 那里面藏着比任何情报都珍贵的，他们共同绘制的孤儿院蓝图。
他转身时，抓住她的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这危险的时刻，他们的心却前所未有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