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勒莫的清晨,阳光尚未穿透云层,大教堂的钟声敲响第一遍晨祷。街道两侧的店铺还未开门,城市沉浸在某种旧欧洲才有的庄严和秩序感中。
亚历山德罗与艾莲娜绕过主广场,从侧门步入帕勒莫主教府——这座建于12世纪诺曼王朝时期的建筑群,如今仍是西西里大区教会文书的集中管理处。
资料馆设于西翼附楼,分为三厅:Sala A 为教会历任主教文书、Sala B 为艺术与建筑手稿、Sala C 封存司法与异端调查卷宗。
他们穿着低调,出示一份乔瓦尼·雷吉亚诺伪造的旧通行证文书,署名为“雷焦神学院特使”,得以顺利进入 B 厅。
馆内昏暗寂静,只有电子冷光灯照亮编号架。
他们根据金属板背部提示的“Sala B – Arch.1472”,在第三排书架上找到一个深绿色的编号卷盒,封条己泛黄,写着“Articoli privati – G.F.”
“G.F. 是谁?”艾莲娜问。
“Giovanni Fabri。”亚历山德罗答,“十五世纪末的纪念碑雕刻师,因善用‘结构铭文’著称——一种将墓志铭嵌入石材裂缝的布局方式。”
他们打开卷盒。
一张素描稿铺在最上方,纸张边缘卷曲微裂,描绘的是圣母与圣婴图像,风格显然不同于传统画派——更具透视感和骨骼张力,笔触轻柔细腻,落款为“S.”,可能为萨莱。
“这是《被割裂的祝福》的原始草图。”艾莲娜轻声说。
她翻过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金属箔纸夹在两页间。
在斜照光线下,箔面浮现微弱图层线条,圣母足下石块处刻有一串拉丁文铭文:
【Corpus lapideum — G.F.1472】
“尸体之石。”艾莲娜翻译,神色微变。
亚历山德罗凝视图纸,轻声道:“不是死亡,而是纪念——Giovanni Fabri的签名方式,他用这句话标注他制作的纪念碑。”
“所以……银钥匙指向的不是单纯的画,而是某块墓碑?”
“某块用作金账隐藏坐标的纪念石板。”
他们将图纸拍照封存,准备放回卷盒时,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这不是对公众开放的卷宗。”
两人猛地回头。
一名身穿黑色神职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厅口,戴着主教府常见的金十字徽章。他身材瘦削,神色冷峻,手中持着一本对开的通行手册。
“我想知道你们来自哪所教区?”
亚历山德罗挺首身躯,试图稳住语气:“我们持有注册通函,雷焦教区。”
“雷焦神学院在两年前己经关闭。”那人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的文书编号,是旧系统。”
艾莲娜目光落在他左手腕上——一条暗红绳结绕在脉搏下方,结尾藏有金属小片,上面刻着蛇首纹章。
她眼神一凛,心想坏了——他是贝尔纳迪尼枢机的耳目。
那人上前一步:“你们现在最好交出刚刚翻阅的所有内容,并随我前往档案控制室。”
亚历山德罗伸手进大衣口袋,手指压在贴身的震荡弹按钮上。艾莲娜却先一步出手,从卷盒内抽出那页金属箔纸,用力卷起塞进外套内侧。
“对不起,我们赶时间。”她反手将资料馆的自动门锁掩,利落地扣住门闩,同时启动干扰装置。
主教秘书刚欲追上,门内己只剩文件轻响。
外面,艾莲娜牵起亚历山德罗的手,冲入主教府的中庭。
他们迅速绕过礼拜堂,从教士墓地边门离开,钻入临近胡同,一路穿行至主街才松一口气。
十分钟后,两人坐进一辆无标志的黑色轿车,亚历山德罗用备用钥匙解锁车门——那是前夜他预留在车站附近的备用交通工具,车牌为租赁公司通用号段,避免被追踪。
“你刚才太冒险了。”亚历山德罗低声说。
“我不冒险,我们现在什么也拿不到。”
她从怀中取出金属箔,递给他。
“它说:‘尸体之石’。”
亚历山德罗打开电子加密器,将新信息导入。他沉默数秒后抬头:“你想继续吗?”
“想。”她答得果断,“因为这不只是我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们活下来的意义。”
他点头,从怀中取出小型密钥,插入加密器。
艾莲娜望着他的手指动作,忽然低声问:“你知道你刚才把什么交给我吗?”
“控制权。”
“你信我?”
“我信你比我更配得上打开它。”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他手背上。
他们在晨光中沉默数秒,彼此没有再解释,但空气中的信任己无需言语。
金属箔上的数字在折射光线下显现出隐形墨迹,艾莲娜将其置于便携紫外光源下,一组淡蓝色的拉丁文地址与编号逐渐浮现。
【Basilica di Santa Croce, Firenze】
艾莲娜低声念出:“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
(作者注: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是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代表,建于 13 世纪末。教堂为方济各会圣地,安葬着米开朗基罗、伽利略、但丁等名人,被称为 “意大利的先贤祠”。其哥特式建筑风格搭配白色大理石立面,内部有乔托等艺术家的壁画,庭院内的纪念碑林彰显着佛罗伦萨的文化底蕴。)
“美第奇家族的安息之所。”亚历山德罗点头。
他们对视一眼。
“我们要去墓里找钥匙?”
“或许那里埋藏的,不止是一把钥匙。”他低声道,“而是所有秘密的根源。”
远方的钟声响起,阳光终于穿透云层。
帕勒莫的天空金光乍现。
他们的车,己驶上前往佛罗伦萨的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