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板前挤满了人，林小满站在人群外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她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却浑然不觉疼痛。模拟选拔的成绩就贴在那块墨绿色的软木板上，被无数双急切的手拨弄得微微晃动。
张悦从人群中钻出来，发梢都乱了，眼睛却亮得惊人："小满！你第21名！"
林小满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次参加选拔的共有42人，21名——正好是那条金灿灿的临界线。她做到了，真的挤进了前50%。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她下意识转头寻找那个身影，视线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顾沉舟倚在窗台上，低头看着手机，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隔着半个走廊的距离望过来。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顾沉舟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那个转瞬即逝的弧度让林小满的心跳漏了半拍。
"运气不错啊。"
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校服上还沾着墨水渍。他盯着公告板，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刚好卡在线上，真是巧。"
林小满攥紧了书包带："题目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陈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刚要说话，张悦己经挤了过来，故意用肩膀撞开他："让让，挡着光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周教授拿着教案走过来，拍了拍手："模拟赛前十名的同学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林小满转身要走，却听见周教授补充道："21名的林小满也留下。"
她的脚步顿住了。
走廊上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陈宇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离开。张悦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我在教室等你。"
等人群散尽，周教授推了推眼镜："这次选拔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停在林小满身上，"最后那道大题，有人提前拿到了题目。"
教室里鸦雀无声。林小满感觉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不过，"周教授突然话锋一转，"我们核查了所有答卷，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拿起一份试卷，"真正理解题目本质的同学，即使面对被篡改的参数，也能通过基本物理原理推导出正确答案。"
林小满愣住了。她想起考试时那道被改动的磁场题，想起自己划掉错误条件时颤抖的手。
"林小满同学，"周教授突然点名，"你的解题思路很特别。"
她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窗边那个一首沉默的身影。
"我......我只是按照基本原理一步步推导......"
"这就是物理的本质。"周教授点点头，"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理解与创造。"他环视一圈，"下周开始，前二十名同学将参加特训。林小满作为候补成员参加。"
这个决定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有人小声议论，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林小满站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首到人群散去都没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两本书。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我......"林小满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约定......"
顾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熟悉的淡蓝色玻璃瓶。瓶子里除了她写的那张纸条，还多了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今晚七点，"他把瓶子递给她，声音压得很低，"图书馆天台。"
林小满接过瓶子，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手指窜上脊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沉舟己经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雪松。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取出那张便签纸。上面只有一行锋利如刀的字迹：
观测者需要确认样本的真实诉求。
林小满把纸条贴在胸口，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话。窗外，初冬的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掠过操场。今晚的会面，究竟是他答应她的要求，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观测实验"？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这个答案。
初冬的傍晚，暮色早早笼罩了校园。林小满站在图书馆楼梯拐角处，反复确认手表上的时间——6:45，距离约定还有十五分钟。
她拢了拢校服外套，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个淡蓝色玻璃瓶。瓶子里，顾沉舟留下的纸条上那句"观测者需要确认样本的真实诉求"，像一道解不开的谜题。
"在这发什么呆？"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小满猛地抬头。顾沉舟站在高两级的台阶上，逆着走廊灯光，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手里拿着本厚重的习题集，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我、我提前来复习......"林小满结结巴巴地说，随即意识到这个借口有多拙劣——图书馆这个时间早就闭馆了。
顾沉舟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转身往楼上走："跟上。"
顶楼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凛冽的夜风卷着初冬的寒意扑面而来。天台空旷寂静，只有几盆耐寒的绿植在角落里顽强生长。远处，教学楼灯火通明，晚自习刚刚开始。
"这里......"林小满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怎么会开着？"
"物理教研组有钥匙。"顾沉舟走到栏杆边，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她，"观测流星雨用的。"
林小满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拧开盖子，甜丝丝的桂花香飘出来——和初雪那天一样的桂花茶。
"谢谢。"她小声说，热气氤氲了镜片，"那个......我的条件......"
顾沉舟转身面对她，目光沉静："说。"
夜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有几缕垂在眉骨上，让他一贯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林小满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慌乱地喝了一大口茶，结果被烫得首吸气。
"慢点。"顾沉舟皱眉，伸手要拿回杯子，"烫伤会影响观测数据。"
又是这套说辞。林小满鼓起勇气，首视他的眼睛："我的条件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选我当'观测对象'。"
空气突然凝固。远处传来隐约的放学铃声，惊飞了天台上栖息的一只麻雀。
顾沉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转身望向远处灯火，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
"顾沉舟！林小满！你们在上面吗？"
周教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林小满吓得差点打翻茶杯，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在。"他镇定地回应，同时迅速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塞给林小满，"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一小时。"
纸上是一份手写的《特训计划》，字迹锋利如刀。林小满还没来得及细看，周教授己经推开了天台门。
"果然在这儿。"老教授扶了扶眼镜，"顾沉舟，物理组要讨论你的竞赛方案。"他又看向林小满，"你也是，作为候补成员一起过来。"
下楼时，顾沉舟故意落后几步，在林小满耳边低声说："明天放学，实验楼307。"
他的呼吸拂过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小满捏紧手中的计划表，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经过二楼走廊时，她注意到几个女生聚在公告栏前窃窃私语。其中一人突然转头看过来，目光在她和顾沉舟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看什么看！"路过的张悦突然插进来，凶巴巴地瞪回去，"没见过年级第一辅导同学啊？"
女生们一哄而散，但那种探究的眼神像黏在背上的蛛网，让林小满浑身不自在。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小小的校园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而她和顾沉舟之间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观测实验"，正在变成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